2003年第4期上海采风
钱夙伟

    通常，斥责一个人只会吃饭不会干事，谓之“吃干饭”，之所以不说“喝稀粥”，那自然是指他白拿的傣禄薪酬之多，尤如“干饭”比之于“稀粥”。确实，一碗饭回锅熬粥，视加水多少，可以泡制出N碗的粥来。而这就是所谓泡饭粥。记得小时候，粮食还紧张，煤球也凭票供应，早餐几乎雷打不动是泡饭粥，就是将隔夜的剩饭，加水烧成粥。吃泡饭粥的好处在于节约和快捷。同样数量的饭，多一个人吃，只需多加点水即可解决。过粥菜也不用讲究，只是什锦菜、腐乳一类的廉价东西。而且不用费时耗煤地烧上很久，只须开水一泡，甚至还不用烧开。
    从小吃泡饭粥长大，居然让肠胃产生了依赖性，尽管如今早已不在乎吃早点的几个钱了，但是早上若是吃了其它点心，却都及不来在家里热汤热水地喝上两碗泡饭粥，譬如蟹肉包子，或者大饼油条，前者让人觉得太精致，没多久肚皮里就空落落了，后者又干又硬，即使过着豆浆牛奶，牙根也不堪使劲咬嚼的负担。不像泡饭粥，呼噜噜地就下了肚落了胃，从喉咙口一直热到心田，何其地酣畅淋漓。
    泡饭粥虽然看似单调，但实际上也可翻出不少花样经来的。我在船上当水手的时候，航行途中，日复一日，大家都理所当然地只能吃泡饭粥。为方便省事，一般都是把昨晚吃剩下一小半饭的铝饭盒，加开水直接放在煤炉上热一热，同时把剩菜也倒在里面，却不料这一来泡饭粥就特别鲜，而且因倒入剩菜的不同，形成了不同的风味。而每天的剩菜不同，味道自然也每天都有变化，于是，这泡饭粥，就这样让船工们本来枯燥的生活，因此平添了好味道。
    有趣的是，这种加了菜的泡饭粥，摇身一变，又被称作了“菜泡饭”，实际上不过是加进点剩菜，居然就去掉了“粥”这个字眼。更有趣的是，这种“菜泡饭”，如今已经成了餐桌上的暴发户，竟然经常被当作豪宴压轴的主角。譬如在很上档次的宾馆，宴请很有身份的宾客，吃到醉眼惺忪的时候，好客的主人便问再来点什么主食，这时八九不离十的选择，总是“菜泡饭”。确实，赏过珍馐佳肴，能垫底的，唯有泡饭粥。这或许就如一个时髦的说法，叫做返朴归真。
    “泡饭粥”食客队伍的壮大，尤其是“成功人士”们的加盟，让我等依然布衣蔬食、囊中并不鼓胀的“泡饭粥”爱好者兼传统食客也大沾其光。譬如如果在宾馆酒楼里宴客，至少可以对服务小姐很豪气地吆喝一声“翠花，上菜泡饭！”因为唯有菜泡饭不仅与宴请的档次无关，而且几乎成了流行时尚。无论点的是山珍海味，还是吃的家常便菜，到最后，居然殊途同归于一碗泡饭粥，想想也真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