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月9日青年时报

钱夙伟
                                  
    我正在翻着一张新到的报纸，听见有人问：“请问，可以打扰一下吗？”我抬头，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手拎着一只皮箱，像日本人一样地哈着腰，正等着我的许可，我知道十有八九又是推销员，但他如此神态谦恭，彬彬有礼，倒让我觉得把他一下子打发走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明知故问：“有什么事？”他快步过来，满脸堆笑，说：“先生，我是给你送东西来了。”“送东西？”这使我不由得有点意外，而这疑惑大概正是他所预期的一种效果，就像相声演员设置一个包袱后，就等着观众伸长了脖子，而他就可从容不迫地分解下文，果然，接着他的语速就明显放慢了：“是这样的，先生，我们公司新近试制成功一种木梳，当然，是一种有特殊功能的木梳，在推向市场之前，想先送给你试用，先生不知能否帮我个忙？”
    我一听就知道他又卖了一个关子，他绝对不会专程上门来白送我一把梳子，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还没有掉过馅饼，然而我却故意伸出手，说，当然愿意，那就给我吧。不出我所料，他忙缩回手，说，“先生别急，你先听我介绍一下这把梳子的独特功效。你知道，头部是血管最丰富的部位，而且又最接近大脑，头部的保健当然是最重要的，这把梳子充分体现了最新医学研究的成果，经临床实验证明，常用这把梳子梳头，通经活血，明目清心，键智益神，增强记忆，延缓……”我见他越说越离谱，便打断他说：“一把木梳，难道还能包治百病？”他连连地点着头：“当然当然，那都不过是起辅助作用，这把木梳的主要功用，也是它的神奇之处，是有效地养护头发，譬如先生你的头发已经出现变白的趋势，这把梳子就可以使你的白发变黑，让你重新焕发青春。”我说，“真有那么神奇，那让我试试，我还正有个交际要出去呢。”他说：“先生你真会说笑话，你当然知道这是要有一个过程的。”我看他还在兜圈子，就说，“我看还是直说了吧，这把梳子卖多少钱。”他说，“不不，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这把梳子是送给你试用的。”我说，“你要送就留下吧，我也要走人了。”他看我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终于说：“先生，是这样的，这把梳子当然是送你的，另外，我们还有一瓶特制的发油，是配套使用的，当然，这油也只是收一点成本费而已……”至此，他总算把真正的目的和盘托出。而我自然是一口回绝，他又软磨死缠了好一会，看我横竖铁了心，软硬不吃，才讪讪地走了。
    过一会我去隔壁一间办公室有事，看见他正在向一个同事推销，那同事说，“你没看见我的头发掉得差不多了吗？”他说：“正因为如此你才更需要这把梳子呀！这把梳子是有按摩作用的！发腺在它的刺激下，会逐渐地激活，以至于恢复功能，重新生出新发来，它当然要比生发药水更安全，绝对没有副作用，使用起来也更省事……”正在他唾沫四溅鼓动如簧之舌时，他回头看见了我，便嘎然而止，朝我笑笑，然后就收起了那把梳子，神情当然有几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