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广现代舞，是不是需要更多能言善道的人来帮忙呢？

    我也算是一个能言善道的人，每次为了现代舞而跟别人展开唇枪舌剑或大打笔战，其实都深有感触。我的感受是：从来没有一个本来不喜欢现代舞的人，因为听了我的辩论或看了我的文章，而被说服成为现代舞观众。实际的情况是：带着疑问而来的朋友，他们本身就是首先对现代舞很有兴趣，或者他们能从我的回答里得到豁然明悟，可这种明悟，更多的是他们本身对现代舞有兴趣的结果。

    我相信每一种艺术，有它自己独特的魅力，吸引着跟这种艺术有特殊关联的人。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神秘主义’，就好像一个空杯子，你敲下去，另一个有相同共振的杯子会自然发出声音。我们喜欢舞蹈，不是因为听了很多解释和理论，才去喜欢舞蹈。是因为我们首先喜欢了舞蹈，才去找寻舞蹈里面吸引我们的原因——我们先有了共振的经验，才去发现共振的理论和成因。相反来说，两个没有共鸣的杯子，任凭怎样敲打其中一个，另一个肯定不会发声，艺术对于它的观众，也是如此。

    我记得第一次现代舞的经验，是中学四年级时在香港观看一个外国现代舞团。舞团和舞蹈叫什么名字，全不记得，可舞蹈的场景、舞者的动感、舞台的气氛还是历历在目。当时那一刻，我明白地知道，我已经喜欢上这种叫现代舞的东西，但为什么喜欢，却说不上来。三十多年前的香港，根本没有谁能跟我解释什么是现代舞，可我已经喜欢它了。其后，从报刊杂志上的一鳞半爪、电视频道中的惊鸿一瞥、到每年难得一两次的外国舞团来港演出，我都积极收集各种有关现代舞蹈的资料，希望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其实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有了很多关于现代舞的资料，可以告诉大家现代舞的很多历史和理论，还有它的特征和元素，可我还是不太能解释，我自己为什么喜欢它。由此，我也明白到，有人会钟情于绘画、音乐、文学等各式各样不同的艺术，而反过来说，也自然有人再怎么解释都进入不了别的艺术世界。嘿！人就是那么奇妙，不同的人会喜欢不同的东西：视觉上有人喜欢红色、黑色、白色，味觉上有人喜欢甜的、辣的、咸的，我相信没有一个喜欢吃辣的人会因为听了吃甜食的理论而改变成喜欢吃甜吧！

    因此，当谢艺海因为没法说服他的亲人去喜欢现代舞而产生挫败感的时候，我只能说，艺术的观众从来不是辩论出来的。我喜欢写文章，又常跟人争吵现代舞的好处，可是同时深知，这些行为，并不能把一个不爱舞蹈的人变成一个爱舞者；但当这种讨论交流在舞蹈发烧友当中发生，可以帮助澄清一些观点，促进思考一些命题，最终获益的，是自己。

    那我们怎样推广现代舞呢？这个问题下次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