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故事 9
                       听壁室

    听壁室，是乡下人对偷听行为的一种通俗概括。大凡听壁室者，都有窥私欲，且喜欢将窥得的私当作成果张扬，于是，村子里就生出许多捕风捉影的故事，越传越邪，最后引出户与户或人与人之间的不和睦。
    张三老是村子里最喜欢听壁室的女人。
    小的时候，张三老曾经听到父母在房间里的响动。有一日，张母怨张三老贪玩，草割得少了，骂了几句，还威胁说如果不割满一篮草回来，就不给吃中饭。张三老狠狠揩了把眼泪说，我听见你和爸爸昨晚上做啥了。张母怔了一下，张三老又说，你不让我吃饭，我就要说出去，说完背起草篮走了。张母呆在那里好一会，气不打一处来，但又奈何不了她，只得叹口气，望着女儿走远。
    没想到，乡下人说的“三岁看老”这句老话有了验证。张三老长大后还是喜欢听壁室，花样也不断翻新。
    十七岁那年冬天，邻居家小伙子结婚，有喜欢做恶作剧的人赚新房闹得不过瘾，悄悄拉过张三老，用物质奖励和精神鼓励相结合的办法，与张三老打下一个赌。
    夜深人静，新郎新娘脱衣上床睡觉了，当真睡前，自然先来一番欢愉。正当新郎新娘哼哼啊啊做成一团时，突然从床底下钻出一个人来，站在床边看着床里，嘴里也跟着哼啊，吓得新娘子钻进被窝缩到了床角，新郎拉亮了电灯，是隔壁的张三老。
    原来张三老提前潜入到床底，静卧着，准备听壁室。没想到，床上传来的“壁室”大大刺激了张三老初开的情窦，浑身火烧一样地热，终于控制不住从床底下钻出来。
    张三老这事闹得大了，村里人当笑话一样四处传说，张母气得连打她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有巴嗒巴嗒流眼泪，寻思着早点将女儿嫁出去算了。可是张三老的臭名传大了，在后来的三四年里，媒婆跑了无数趟，都是有始无终，男方人家一听说是那个钻床底下听壁室的姑娘，都摇头关门了。
    张三老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可听壁室的嗜好依旧。
    有一日，张三老按张母吩咐，去村西林阿婆家借筛子。那天林阿婆的外甥林清官来做客人，正与林阿婆说着话。林阿婆说，清官啊，这段时间你家里吃点啥呀？林清官说，这段时间天天吃牛肉，吃得厌了。林阿婆问，哪里来这么多牛肉啊？林清官说，是姑妈家和姨妈家两个队里都杀牛了，他们送来的……
    张三老走到门口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就生出了听壁室的念头。正贴耳听林清官说牛肉吃厌了时，有人从屋角边走来，张三老赶紧回避一下，没听全林阿婆与林清官的对话。
    生产队里三天前偷掉了一头耕牛，公安局正在侦查。那天张三老听人在议论说，牛肯定被贼偷去杀了吃掉了，她马上接口说知道谁偷了。张三老很快被公安叫去。张三老反映说，那天他听林阿婆家客人说，这段时间天天吃牛肉，都吃厌了……
    公安很快锁定重点嫌疑人，并跟踪追击到了邻村的林清官家里，结果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张三老得罪了两户人家，林阿婆也不是好惹的，到张三老家里闹，要求张家上门赔礼道歉。张母领着女儿先去了林阿婆家道歉，再由林阿婆带着去了林清官家里。
    林清官家三间瓦房很破旧，看样子家境不宽裕。林清官快三十了，还没讨上老婆，老远看林阿婆带着一个姑娘上门，以为是做媒来了，赶紧躲进屋内换了身干净衣服。清官父母看见有姑娘上门，欢喜得连声让座，一直笑咪咪着。张母说我们是来道歉的，清官父母将手摆得象扇莆扇，连说道啥歉呀，都是亲眷边的，再说这姑娘我们喜欢。林母说话时，眼睛往自己儿子身上和张三老身上瞄来瞄去，好象眼神可以变成一根线，将张三老与自己儿子捆成一对夫妻。林阿婆本来虎着脸，看出了清官父母意思后，寻思着自己的外甥正没处讨老婆呢，要是顺水推舟做成了此事，那就坏事变成好事了。张母也在寻思，小伙子人高马大的，还很礼貌，家里人又客气又通情理，要是将女儿嫁了他，不吃亏。
    张三老嫁到林家后，听壁室的习惯还是改不了。不到二个月，就听了公公婆婆二次壁室。
    第一次，张三老看见公公拎着一只黑色马夹袋，神色慌张地躲进房间里，迅速关上门。张三老出于一种本能，立刻贴到房门上偷听。公公说快点快点打开，婆婆问是啥呀？公公说是钱，刚才路上捡的，我不敢打开，婆婆说这么多呀，我也不敢……
    林清官在喊张三老，张三老赶紧缩回头离开，没听下去。
    张三老将公公捡到巨款的事跟老公说了，林清官不相信，张三老就与林清官吵了好几天，还在公公婆婆面前板着脸。
    林母问儿子，媳妇这几天为啥突然变了？林清官如实汇报，林母叹着长气说，哪里是钱啊，都触了霉头了，你爸捡到了别人家办丧事掉下的一大包冥币呀。
    第二次是一个晚上，张三老收衣服经过公公婆婆房前，听见里边在说话，又控制不住去偷听了。婆婆说，讨了个听壁室的媳妇，以后我俩说话要当心了，说不定现在就在门外偷听呢。公公说胡说八道，哪有哪么巧啊。婆婆说不信呀，我去看看。
    张三老吓了一大跳，赶紧逃，转身时不小心将头撞上了墙角，额头撞出一个紫色的“乌青块”。婆婆拉开门缝时正好看见了，赶紧躲回装没看见。
    第二天，张三老的“乌青块”变成了紫黑色，象一只干柿饼贴在额头上。吃早饭时，婆婆望了“干柿饼”好一会，望得张三老十分尴尬。婆婆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夜多出这么一块了？张三老说，是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婆婆说，以后走路啊，看好自己的脚底，不该看的别去看，不该听的别去听，别人的事啊不用去操心，看好自己的脚，走好自己的路......
    林清官狠狠瞪了老婆一眼，然后将一整根萝卜干一口吞了下去。
    张三老端着粥碗低着头，嗯嗯嗯应着，脸涨得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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