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故事 8
                       牛观讨老婆

    牛观从对面笑嘻嘻走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又要说他的四川老婆了。
    牛观到处说他的四川老婆，今天说昨天的事，明天说今天的事，说的全是他与四川老婆的事。饭吃得比他慢、什么菜都爱吃、一天要撒N次尿、睡觉不肯脱裤子、大腿粗得……连晚上做的那事也说。说得大姑娘们不好意思听，嘻嘻嘻笑着逃开了，站在远处支起耳朵偷听；说得大爷大妈们摇头喊作孽，推说回去烧饭了，赶紧躲。
    我耐着性子听牛观说，牛观就将我认了知音，愿意跟我说。
    昨天晚上，嘻嘻嘻嘻……
    牛观自个先笑了，笑得接不上下面的话了。我感觉到了他的激动与兴奋，或许昨晚尝到“黄鳝滋味”了？
    牛观说，她裤子、裤子……
    我说她裤子怎么啦？
    她裤子、裤子，哈哈哈哈……
    牛观竟笑着跑远了。唉，吊足我胃口。

    牛观人老实，嘴巴上留不住秘密，30岁了还没讨到老婆。连床上的事也要说出去，哪个有脑子的本地姑娘愿跟他过呀。眼看着错过了找对象的年龄，娶本地姑娘只能是梦想了。牛观娘心里急，托人介绍，先后找过三个四川老婆。
    说老婆不确切，因为牛观与三个四川姑娘都没领过结婚证，只是睡一起了，只能算谈朋友。但乡下人不管这些，将姑娘领进了门，睡一起了，就说成老婆了。
    牛观28岁那年，一个年纪稍大的四川男子领着一个四川姑娘上门。男的说与姑娘是表兄妹关系，在江浙一带打工，表妹想在此地找个老实人过日子，他帮着关照一下。牛观娘说我们就要真心过日子的姑娘，那姑娘听得笑咪咪的，眼睛瞟来瞟去，蛮活络。表哥拿了1万元钱回去了，临走时反复叮嘱表妹，要多干活、节俭过日子，姑娘嗯嗯嗯全答应了。
    后来几天，牛观带着姑娘跑了附近好几个镇，还去了县城，买了衣服，上了馆子。吃完晚饭后，四川姑娘就拖牛观进了房间，将房门关上，两个人叽叽咕咕不知说些啥。第二天牛观逢人就说，四川姑娘睡觉不肯脱裤子，他去扯，扯不下，腰带拴得很紧。听的人笑着问弄上了吗？牛观反问弄啥呀？听的人再也忍不住，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礼拜后，四川姑娘向牛观要了三百块钱，说是去北边工地上看看堂姐，晚饭前回来，从此再也没回来，放在抽屉里的2000块钱同时不翼而飞。
    第二个四川姑娘，是牛观从砖瓦厂带来的。姑娘嫌厂里太苦，愿意跟牛观过日子，条件是不去田里干活，让牛观养着她，牛观点点头，姑娘便与牛观睡一起了。
    第一个晚上，牛观与姑娘很早便睡了，房间里没啥大的响动。
    第二个晚上，牛观坐着没动，姑娘拖了下牛观，意思是去睡了，牛观有些慢吞吞进了房间。半夜的时候，房间里有了撞击或碰动的响声，一阵阵的，声音不响，但持续时间很久。
    第三个晚上，后半夜时，房间里传出嘤嘤的哭泣声，还有几声听不懂的四川话，象是骂人。
    第四天一早，四川姑娘没吃早饭就走掉了，再也没回来，听说又去了砖瓦厂。
    村里人看不懂，就问牛观，四川姑娘为啥又走了？牛观这次一反常态，嘴巴咬得很紧，他好象遇着了伤自尊的事了，不愿在众人面前提起。那天我在路上遇见牛观，也问了一下，牛观说话变得吞吞吐吐。
    究竟为啥啊？对我还保密啊。
    牛观说：我，我，我…… 我不行。
    没想到，平时乱说的牛观，此时脸红了。
    啥不行？
    我做不成那事啊。
    原来如此。

    第三个四川姑娘，就是现在与牛观住在一起的那个姑娘，比较文静，见生人不敢正视，看样子比较实在，与牛观或许相配。
    姑娘姓支，比牛观小了整整8岁。从四川来海盐四五年了，一直在乡里丝厂打工。半年前丝厂关闭了，姑娘失了业，嫌老家穷不愿回去，就经人介绍去了牛观家。那天牛观穿了一身新衣服等支姑娘，站在门口搓着手掌，东张西望，心神不定。自从被第二个四川老婆骂了一通听不懂的话后，牛观对讨老婆的事既想又怕了，他是担心再做不成那事。
    支姑娘由小姐妹陪着来了，背了只斜带背包，一绺短发一颤一飘，撩得牛观心里发痒发虚。牛观紧张得头上出汗了，支姑娘的小姐妹看着哈哈笑起来，笑得牛观不知所措，心里慌张着，突然对支姑娘说：我那事做不成的。小姐妹听得愣住了，回过神来就哈哈大笑，说牛观说话好风趣哦。
    牛观房间里住进了第三个四川老婆。
    头晚上，相安无事。
    第二个晚上，半夜时传出冲马桶的声音。
    第三个晚上，牛观后半夜从房间里出来，去灶间倒了杯水，又进去了，关了房门。
    牛观娘担着心事，暗地里观察着，没发现啥不对劲的，稍稍松口气。
    第四天上午，我看见牛观从对面走过来，老远就对我笑嘻嘻。
    做成了？
    还没做。
    那你笑啥啦？
    她大腿、大腿…… 哈哈哈哈。
    这牛观，笑起来还是一副傻样。
    一群村里人围上来，七嘴八吞提问，问出很下流的问题。要是以往，牛观早就竹筒倒豆子，将村里人喜欢听的内容全说出来了。但现在牛观象变了个人，说话嘴巴紧了。
    我看着牛观走远了。想起他刚才的笑，感觉牛观与第三个四川老婆可能有戏。
    傍晚时，牛观上了我家，他还是认我做知音。
    牛观说，支姑娘睡梦里总是将一只大腿压到牛观肚子上，将牛观压醒了，醒来后感觉痒痒的，他上午说起时就感觉痒痒，要笑出来。
    哎，原来只是这样。
    你们还没做那事啊？
    她和上一个不一样，没要求我。
    你主动点啊。
    我不敢，怕做不成。
    她没这个意思啊？
    手摸过来了，摸我身上了。
    那你……
    我假装睡着了。
    唉。我忽然想到，这种事不需要教，教是教不会的。
    半年后，牛观还与支姑娘生活在一起。听说在办结婚手续了，还听说支姑娘的肚子大起来了。我松口气说，还好，牛观终于将那事做成了。村里人嘻嘻笑着说，哪里啊，不是牛观的。
    支姑娘很勤快，肯吃苦，嫌呆在家里无聊，就去了一个建私宅的小工地干活，帮着递砖瓦、拎泥桶，一天挣25块钱。工地上有个姓曹的泥水匠，也是没讨上老婆的大龄青年，长了一脸络腮胡子，雄性勃勃的样子。支姑娘去了工地，曹泥水匠两只眼睛贼溜溜在她身上转，二天后搭上了话，一个礼拜后支姑娘拎着泥桶老往曹泥水匠那里走。后来，有人看见傍晚收工后曹泥水匠的自行车后座上坐着支姑娘，曹泥水匠埋头骑得飞快，朝回家的方向去了。可是第二天一早，支姑娘总是从牛观家里出来，去建筑工地。
    支姑娘给牛观生了个胖儿子。牛观抱着，自己叫着自己爸爸。
    村里人摇着头说，这孩子，长大了也是一脸络腮胡子。
    牛观娘假装没听见，心里想着这样也好，支姑娘与牛观相安无事过日子，给牛观留了后，撑起了这个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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