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懂”的潘无依
龙冬
著名作家钟阿城先生给青年女作家潘无依的新书写序。他在文章里说:“因为读这本作家出版社的《去年出走的猫》,我还看了她在中国工人出版社2001年出版的《群居的甲虫》。隔年便有新书出版,属正常,但细想想还是觉得蛮快的。读小说对我来说是相当奢侈的一件事,因我是时间的穷人,而读小说是为写序,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顺着钟先生的幽默滑下去,阅读一部近二十万字篇幅的长篇小说,并且作者又是文学新人,读后还要撰写感想,那我可真是连活着的心都没有了。
《去年出走的猫》究竟是怎样的一本书?它的插图作者、小说家艾丹先生口头上说起过:“看不懂。”但是我想,看不懂的天空是有的,看不懂的陆地和海洋也是有的。看不懂的小说,大概就不会有吧。都是一些文字,其中能隐藏什么物质?再看不懂,也是看了之后的“不懂”。看得懂与看不懂,其实都是一个“看”字,否则,抽象艺术就不必存在了。今天小说的情节人物扑朔迷离,倒满足了纯粹的阅读需求。
一只离家出走的猫,来到庞大的城市当中,它的行为无从凝固,心思无所皈依,家乡的世俗生活时时闪现,农村和城镇,嘈杂和湿润,人的情与性。写出这些,许多阅读的因素似乎得到澄清,可是或许我已经犯下了错误,我也没能看懂潘无依,所以就有了“走私”人家小说的企图。但是,这样的去看人家小说,也无可非议,因为真正的文学欣赏总是粘带着个人的想象同创造,阅读过后的失真也往往占据主导层位。
毫无疑问,潘无依的这部新作是属于“先锋”一类的。至少我现在还不能断然看出它的范本。作者独自的艺术创造状态同用心值得鼓励。反过来,我又不能不讲,小说的创作比较诗歌、音乐和美术,技术功夫层面大相径庭。小说恐怕是要难些。难在哪里?难在叙述手段的翻新,难在自觉。什么是自觉?那要去问问在生命中经历同感受颇为丰富的经典作家。潘无依的这本小说,显现着碎片般的奇妙灵光,或许它所缺乏的便是臆想的节制。
一只猫终于出走了,它走了多远?多久?它都到过哪些地方?它结交过多少另外的猫?五岳归来,家乡景象同人性兴许更为清澈深刻。由这个角度审视,年轻作家的新作还依然年轻,只是在这两样的年轻中,有意无意地搀杂着一点昏黄的“老照片”的郁闷,多少阻碍着应有的尚不该消逝的激情,也使得沉静中有了不和谐的躁动声音,而未必是躁动中有意味的静默。这是要求,也怀有希望。
潘无依是“文革”后出生的他们这一代作家的典型,或非典型。这一代作家的生活和创作,现在确实到了一个应当梳理的时间表上。他们是幸福的。他们也有着各自切肤的生命痛感,可是,我今天还在怀疑他们的痛感能否转化成为悲悯和意义。也许明天,我的怀疑将被他们的成长转化为一种信念。
(《去年出走的猫》,潘无依著,作家出版社2003年9月出版,定价19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