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里的人和笼子外的猫
——读潘无依小说《去年出走的猫》
高星
最近第五十届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在北京展出,其中展望的作品《都市山水》是由不锈铜炊具排列成山水风光的样子,在灯光与雾气的虚掩下,成为一种人间荒诞的造境景观。正如作者所言:“神性与饮食这两个极端融合在一起,展望当今的生活画面,这个山水(城市)显然已不是有着文人传统的山水,它所展观的是有着另一种意味的如梦如幻的生存空间”。
同样,我最近随一些朋友到云南香格里拉游玩,同行的人中有一位漂亮的美国姑娘,由于她的存在,使这次香格里拉之行似乎还存在着另一并行的景观。一路上,总有一些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纷纷给她拍照,或合影或留电话。这位美国姑娘后来说:“我就像是笼子里的动物,让别人参观,合影留念”。我对她说:“我们才是动物,你没看见我们一个个都充满了贪婪的目光”。
不论是自然的物化(物质化),还是人的物化(动物化)的问题已是目前普遍存在的景观,并且越来越已自然而然化了,甚至熟视无睹。
当潘无依用女性的视觉与文笔,从这一角度构筑一篇小说时,那肯定是“卡夫卡之流”的之外的风景。尽管她也在书中借猫之口写道:“我不明白,什么叫家?笼子就是我的家。他们也一样被装在笼子里。他们被表面的材料迷惑,他们无非住进了一个更大的笼子。他们离不开笼子,还在比攀着笼子的大小”。人在看笼子里的猫,猫在看笼外的人,其实并没有区别,中间相隔的都同样是一道笼子的网壁,在猫看来,这个笼子就是一个凹形的,人在一个更大的笼子里。
潘无依打乱子人语、猫语;人的视野、猫的视野;人的内心世界、猫的内心世界的界线,让破碎的现实和景观无法复原,以特有的女性繁感,将日常生活拆解,暴露无遗。出走的猫与丧失家园的人同样值得可怜,无依无靠。
整个小说以无法联缀的片断和情节,支离破碎的语言,来回置换的视角,倒使我们的阅读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小说中的人不仅活着像猫,就连“名字也像一只猫”;而且还充斥着许多另外的动物,“犯狂犬病,到处咬人”;“隔壁的一个女人,瘦得像一只狼”;“她们用赤裸的身体只是想代替动物说出它们想说的话。所有的动物与你拥有同样的权利。”
在“猫年猫月的猫一天”,“一切就像回忆似的,她现在已经认为梦也是一种生活,人根本就没有梦这种虚幻的事物,人在那个时空里发生的一切也是真实生活”我们可能不能清晰把握着小说中女主人公三番的故事情节,但我们可以被三番的生存状态所深深感染。
潘无依无疑是一位聪明的小说家,书中隐藏着充满诗性机智和隐喻暗示的语言,使小说构成了阅读的力量。我对神性的“七”非常敏感,小说中也有:“超市丢失的那七把尖刀”;“胡同很深,一路走过要经过七个公厕”;“这撒下去的七根玉米就像那七把尖刀”;“他的七个房间分别是星期一、星期二……”;“三番的第七辆自行车被偷掉”;“我想我会每天刷六次牙的,不,是七次。”等等。
而像“掉下来的不是核桃肉是自己的半颗牙齿,此后她就开始在门口削苹果了”;“女人的历史就像一个鸡蛋一样可笑”;“星星爬在了女人的帽子上”;“树穿裤子,真是条汉子”等语句,让我们看到了潘无依成熟的写作能力。
潘无依2001年便有《群居的甲虫》小说出版,此次又有《去年出走的猫》,不知下次的小说还是否和动物有关,为这个日益物化的人类世界进行精神上的论证与复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