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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儿女英雄传》里读旗俗(第三十三回至第四十回)【完结】

(2013-09-29 11:49:03)

第三十三回 申庭训喜克绍书香 话农功请同持家政

 

【却说安公子这日正在书房里温习旧业,坐到晌午,两位大奶奶给送出来滚热的烧饼,又是一大碟炒肉炖疙瘩片儿,一碟儿风肉,一小铫儿粳米粥。】

橘曰:清代家常便饭的小记录。

 

【安老爷见问,先“阿嗳”了一声,说:“这句话竟被你两个把我问倒了。这项地原是我家祖上从龙进关的时候占的一块老圈地,当日大的很呢!南北下里,南边对着我家庄门那座山的山阳里,有一片枫树林子,那地方儿叫作红叶村,从那里起,直到庄后我合你说过的那个元武庙止;东西下里,尽西头儿有个大苇塘,那地方叫作苇滩,又叫作尾塘,从那里起,直到东边亢家村我那座青栊桥。这方圆一片大地方,当日都是我家的,自从到我手里,便凭庄头年终交这几两租银,听说当年再多二十余倍还不止。大概从占过来的时候便有隐瞒下的,失迷掉的,甚至从前家人庄头的诡弊,暗中盗典的都有。这话连我也只听得说。”

小姐道:“只不知这老圈地,我家可有个甚么执照儿没有?”安老爷说:“怎的没有!凡是老圈地,都有部颁龙票,那上面东西南北的四至都开得明白。只是老年的地不论顷亩,只在一夫之力一天能种这块地的多少上计算,叫作一晌。所以那顷数至今我再也弄不清了。”】

橘曰:少见的旗地描写。旗地一般是旗人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也特别是旗人世家的收入来源。又及,文中的这种旗地“下场”,在清代旗人社会里很常见。

 

【安老爷一旁坐着断憋不住了,自己说道:“你们三个不用问了,等我告诉你们罢。我上头还有你一位大大爷,他从小儿就死了,我行二,我小时候的小名儿就叫作二鞑子。你舅母这个笑话儿说对了景了。这个老故事儿,眼前除了你母亲合你舅母,大约没第三个人知道了。”】

橘曰:鞑子这个词的使用问题我在其他地方也提到过。晚清革命党用这个词显然具有歧视语气,而清代经常被一般的旗人作为小名或者名字,词性中性。

 

第三十四回 屏纨裤稳步试云程 破寂寥闲心谈月夜

 

【只见里头放着的号顶、号围、号帘,合装米面饽饽的口袋,都洗得干净;卷袋、笔袋以至包菜包蜡的油纸,都收拾得妥贴;底下放着的便是饭碗、茶盅,又是一分匙箸筒儿,合铜锅、铫子、蜡签儿、蜡剪儿、风炉儿、板凳儿、钉子锤子这类,都经太太预先打点了个妥当。因向公子说道:此外还有你自己使的纸笔墨砚,以至擦脸漱口的这份东西,我都告诉俩媳妇了。带的饽饽菜,你舅母合你丈母娘给你张罗呢。米呀、茶叶呀、蜡呀,以至再带上点儿香啊、药啊,临近了,都到上屋里来取。

橘曰:清代考试用具的相关记录。

 

【又听安老爷说道:正是我还有句话嘱咐。因吩咐公子说道:你进场这天,不必过于打扮的花鹁鸽儿似的。看天气,就穿你家常的那两件棉夹袄儿,上头套上那件旧石青卧龙袋。第一得戴上顶大帽子。你只想,朝廷开科取士,为国求贤,这是何等大典!赴考的士子倒随便戴个小帽头儿去应试,如何使得!

公子只得听一句应一句。他只管这等恪遵父命,只是才得二十岁的孩子,怎得能像安老爷那样老道?更加他新近才磨着母亲给作了件簇新的洋蓝绉绸三朵菊的薄棉袄儿,又是一件泥金摹本缎子耕织图花样的半袖闷葫芦儿,舅母又给作了个绛色平金长字儿帽头儿,俩媳妇儿是给打点了一分绝好的针线活计,正想进场这天打扮上,花哨花哨,如今听父亲如此吩咐,心里却也不能一时就丢下这份东西。】

橘曰:考试装扮。上面一段是安老爷认为好的,下面一段是安少爷认为好的,不同年级的人的不同认知。

 

【往前抢了几步,又见还有二位在那里敬鼻烟儿。一个接在手里且不闻,只把那个爆竹筒儿的瓷鼻烟壶儿拿着,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说:这是独钓寒江啊。可惜是个右钓的,没行,要是左钓的就值钱咧!

说着,把那鼻烟儿磕了一手心,用两个指头搦着,抹了两鼻翅儿。不防一个不留神,误打误撞真个吸进鼻子一点儿去,他就接连不断打了无数的嚏喷,闹得涕泪交流。那个看了,哈哈大笑,说:算了罢,这东西要呛了肺,没地方儿贴膏药!

他才连忙把鼻烟壶儿还了那个,还道:嚄!好霸道家伙,这管保是一百一包的!

橘曰:鼻烟的使用。其中“用两个指头搦着,抹了两鼻翅儿”等描写尤为仔细,北京老人所谓抹“花蝴蝶儿”,也是说鼻烟的使用。

 

【正在吵不清,内中有个十八九岁的小爷,穿一件土黄布主腰儿,套一件青哦噔绸马褂子,搭包系在马褂子上头,挽着大壮的辫子,骑在那杉槁上,拿手里那根照入签,把那御史的帽子敲的拍拍的山响,嘴里还叫道:老都喂,你把我那本儿先给我找出来呢!那御史便是十年读书十年养气,也耐不住了。只见他放下笔,摘下眼镜来问道:你是那旗的秀才?名字叫作甚么?他道:我不是秀才,我们太爷今年才给我捐的监,我叫绷僧额。我们大爷是世袭阿达哈哈番,九王爷新保的梅楞章京,我是官卷,你瞧罢,管保那卷面子上都有。

橘曰:阿达哈哈番,即轻车都尉,三品的世职。梅勒章京,即副都统。这是一个世家子弟,不过显然品行有问题。

 

【却说那位答老爷见本大人在人轮子里派了他这样一件切近差使,一想,看这机会,今年京察大有可望。又见安公子是个旗人,一时气谊相感,便也动了个卫顾同乡的意思,欣然答应了一声,便接过公子的考具,送出东栅栏。又说道:大兄弟,你瞧,起脚底下到北边儿,不差甚么一里多地呢。我瞧你了不了,这儿现成的水火夫,咱们破俩钱儿雇个人就行了。一面说着,招手从那边叫了个人夫来,一面就把腿一抬,又把手往衣襟底下一绰,摸着裤带上那个钱褡裢儿,掏出一把钱来要给那个人。公子忙拦道:不劳破费!这考篮里有钱,等我取出来。他便一手拦着公子的胳膊,说道:好兄弟咧,咱们八旗那不是骨肉?设讲究。说着,早把他手里那把钱递给那人。公子没法,只得谢过了他,他便把考具一切都交那个人拿上。】

橘曰:旗人的同族意识的生动体现。八旗老人所谓“八旗内皆亲”,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当儿,这号进来的人就多了。也有抢号板的,也有乱坐次的,还有诸事不作找人去的、人找来的,甚至有聚在一处乱吃的、酣饮的,便是那极安静的,也脱不了旗人的习气,喊两句高腔,不就对面墙上贴几个灯虎儿等人来打。公子看了这般人,心中纳闷,只说:我倒不解,他们是干功名来了,是顽儿来了?他只一个人静坐在那小窝儿里凝神养气。】

橘曰:对于“旗人习气”的描写。

 

 

第三十五回 何老人示棘闱异兆 安公子占桂苑先声

 

【那张进宝是喘得说不出话来,老爷便从他手里抢过那副大报单来,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捷报贵府安老爷,榜名骥,取中顺天乡试第六名举人,下面还写着报喜人的名字,叫作连中三元。】

橘曰:报单的具体描写。

 

【原来安老爷虽止一个七品头衔的金角大王,看着这顶丈夫之冠却极郑重。平日都是太太亲自经理,到了太太十分分不开身,只那个长姐儿偶然还许伺候戴一次帽子,此外那班小丫头子道他脏手净手,等闲不准上手,其余的仆妇更不消讲了。到了那个长姐儿伺候老爷戴帽子,款式也最大有讲究。讲究不搦顶子,不搦帽沿儿,只把左手架着帽子,右手还预备着个小帽镜儿。先把左手的帽子递过去,请老爷自己搦着顶托儿戴上,然后才腾出左手来,双手捧着那个帽镜儿,屈着点腿儿,搨着点腰儿,把镜子向后一闪,对准了老爷的脸盘儿,等老爷把帽子戴正了,还自己用手指头在前面帽沿儿上弹一下儿,作足了这个弹冠之庆,他才伸腰迈步撤了镜子退下去。这一套仪注,要算他个拿手。】

橘曰:金角大王这个称呼十分有趣,持帽的规矩也很有意思。

 

第三十六回 满路春风探花及第 一樽佳酿酾酒酬师

 

【内中只有安公子此时不但自知旗人格于成例,向来没个点鼎甲的,便是他在前十名也早密密的得了信儿了。】

橘曰:所谓“满不点元”的体现。

 

【又彼此探问传说了会子,才知那一甲一名状元姓奚,江苏人,名叫奚振钟;一甲二名榜眼姓童,淅江人,名叫童海晏;一甲三名探花,便是正黄旗汉军人安骥;二甲一名传胪却是个姓马的,叫作马行显。那状元、榜眼、传胪的一班亲友听得,个个欢喜,所不待言;只忽然听得本科探花点了个旗人,人人惊异,都说:这实在要算本朝破天荒的第一人了!纷纷纳罕。】

橘曰:还是所谓“满不点元”的体现。“满不点元”,一般来说不专指状元,而是说一甲尽量都要规避旗人。

 

【却说安老爷到了公子引见这日,分明晓得儿子已就取在前十名,大可放心了。无如望子成名比自己功名念切还加几倍,一时又想到相公的满州话儿平常,怕他上去背不上履历来;一时又虑到孩子腼腆,怕他起跪失了仪。】

橘曰:皇帝召见旗人皆用满语,所以有此顾虑。这里也看出安少爷是会满语的。

 

【我心里却卜得是他的名次,难道会名列第三不成?那有个旗人会点了探花之理!不是这等解法。】

橘曰:仍然是所谓“满不点元”的体现。

 

【他这才知是安老爷,连忙扔下烟袋,请了个安,说:原来就是老太爷!慌得安老爷躬身拉起说:素昧平生,怎么行这个礼,这等称谓?请问外头怎么称呼?他才说道:笔帖式姓贺,名字叫喜升。不敢回老太爷,外头人都称笔帖式是喜贺老大。我们大人打发来了,叫道老太爷的大喜,说宅里的大爷中了探花了。

安老爷听他这话说得离奇,疑信参半,忙问:贵堂官是那位?他才说:包衣按班乌大人。笔帖式今日是堂上听事的班儿,我们大人把我叫到右门儿,亲口吩咐说:才在案儿上见前十本的卷子下来,看见大爷的卷子,本定的是第八名,主子的恩典,把名次升到第三,点了探花了。差派笔帖式飞马来给老太爷送这个喜信。还说因为老太爷是我们大人的老师,算烦笔帖式辛苦一荡,笔帖式抓了匹马就来了。方才笔帖式眼拙,没瞧出老太爷来,老太爷万一见着我们大人,还求美言两句。说着,又请了个安。 】

橘曰:笔贴士,清代各部门的下级小官。包衣按班,内务府大臣。其中的口语比较重要,同时注意这里的双安,旗人遇喜事都是双安。

 

【安老爷此时心里的乐,才叫个梦想不到,那里还计较这些小节!看了看那位喜贺大爷的年纪,才不过二十来岁,不好叫他大哥,又与他无统无属,不好称他贺老爷,便道:老弟说那里话,着实受乏了!改日我再亲去奉拜,先叫我小子登门道乏去。说着,让他喝茶吃烟。那位喜贺大爷坐了一刻,便起身告辞,说:笔帖式还得赶到宅里销差去呢。

橘曰:注意称呼的区别。

 

【却说安公子传胪下来,授职用了编修。接着领宴谢恩,登瀛释褐,一切公私事宜应酬已毕,便打算遵着安老爷给他定的那个归第吉期,收拾回园,叩见父母。他未回家之前,那恩赏的旗匾银两早已领到。安老爷先在庄园门外立起一对高大朱红旗杆,那庄门外本有无数的大树,此时正是浓荫满地、绿叶团云的时候,远远的望着那万绿丛中一点红,便有个更新气象。庄门上高悬一面粉油大字探花及第的竖匾,迎门墙上满贴着泥金捷报的报条。 】

橘曰:探花匾额。

 

【是日,安老爷因是个喜庆日期,兼要叩谢天恩祖德,便穿了件绒线打边儿加红配绿的打字儿七品补子的公服。安太太、舅太太都是钿子氅衣儿。张亲家老爷先两日早回了庄园,新置了一套羽毛袍套。亲家太太又作了一件绛色状元罗面月白永春里子的夹纱衫子,穿的纱架也似的。金、玉姊妹此刻是钦点翰林院编修探花郎的孺人了,按品汉装,也挂上朝珠,穿着补服。两个人要讨婆婆的喜欢,特特的把安太太当日分赏的那两只雁塔题名的雁钗戴在头上。事有凑巧,恰值何小姐前几天收拾箱子,找出何太太当日戴的一只小翠雁儿来,嘴里也含着一挂饭珠流苏,便无心中给了那个长姐儿。他这日见俩奶奶都戴着只翠雁儿,也把他那只戴在头上,婢学夫人,十分得意。】

橘曰:安老爷常服,安太太和舅太太是旗人的日常礼服,用钿子加便服裳衣,这也是钿子应用场合下移的一个证明。

 

第三十七回 志过铭嫌隙成佳话 合欢酒婢子代夫人

 

【公子说:我不喝茶了,这时候怎么得喝点儿甚么凉的才好呢!舅太太道:有,我这里有给你煮下的绿豆,我自己包了几个粽子,正要给你送过去呢。说着,便叫:老蓝,就端来,大爷这里吃罢。老蓝答应一声,便端了一碗凉绿豆,一碟粽子,又见那个丫头,原名素馨,改名绿香的,从屋里端出一碟儿玫瑰卤子,一碟儿冰花糖来,都放在公子面前。公子一面吃着,舅太太又说:吃完了,再把脸擦擦,就凉快了。

橘曰:关于冰凉的吃食的记录。

 

【舅太太道:我这里还给你留着个顽意儿呢,不值得给你送去,你带了去罢。说着,便叫绿香从屋里一件件的拿出来。一件是个提梁匣儿,套着个玻璃罩儿,又套着个锦囊。打开一看,里头原来是一座娃娃脸儿一般的整珊瑚顶子,配着个碧绿的翡翠翎管儿。舅太太道:这两件东西,你此时虽戴不着,将来总要戴的,取个吉祥儿罢。金、玉姊妹两个都不曾赶上见过舅公的,便道:这准还是舅舅个念信儿呢。舅太太道:嗳,你那舅舅何曾戴着个红顶儿哟!当了个难的乾清门辖,好容易升了个等儿,说这可就离得梅楞章京快了,谁知他从那么一升,就升到那头儿去了。这还是四年上才有旨意定出官员的顶戴来,那年我们太爷在广东时候得的。张姑娘道:敢是老年官员都没顶儿吗?这我可又知道了个古记儿。何小姐道:不然为甚么帽子要分个红里儿蓝里儿呢。说着,公子又看那匣儿,是盘百八罗汉的桃核儿数珠儿,雕的十分精巧,那背坠佛头记念也配得鲜明。公子很觉狠爱,便道:这盘轻巧,我就换上他罢。舅太太益发欢喜,就盘腿坐在那里,叫过他去,又叫他低了头,亲自给他换上。何小姐早把那个匣子打开,却是一分绝好了的飘带荷包手巾。舅太太道:你们俩瞧瞧,这还是我二十年头里的活计如今再叫我照这么个模样儿做一分,我可做不上来了。何小姐道:活计是不用讲了,难为娘怎么收来着,竟还好好儿的呢。因合公子说道:也换上罢。说着,不由分说便给他换上。公子这才戴上帽子,谢了舅母,亲自拿着那个匣儿去回父母。舅太太又合他说道回来我同你丈母娘请姑老爷、姑太太,还请你们作陪呢。

橘曰:官服相关。乾清门辖,辖即满语hiya,侍卫之意。梅楞章京,即副都统。

 

 

第三十八回 小学士俨为天下师 老封翁蓦遇穷途客

 

【却说次日清晨,他夫妻三个还不曾出卧房,那长姐儿早打扮的花枝招展过来叩谢二位奶奶昨晚赏的吃食。他进门不曾站住脚,便匆匆的到了东里间儿,见花铃儿、柳条儿才在南床上放梳妆匣儿,他便问:“二位奶奶都没起来呢么?”两个丫鬟这个合他点点头儿,那个却又合他摇摇手儿。他正不解,便听何小姐在屋里咳嗽,叫了声:“来个人儿啊。”花铃儿答应一声,忙去打起卧房帘子来,只见何小姐穿着件湖色短绸衫儿,一手扣着胸坎儿上的钮子,一手理着鬓角儿,两个眼皮儿还睡得楞楞儿的,从卧房里出来。见了他,便低声儿合他笑道:“敢则你都打扮得这么光梳头净洗脸儿的了,我们今儿可起晚了!”他见大奶奶低言悄语的说话,便知爷还不曾睡醒。一面谢奶奶昨日赏的吃食,一面也悄说道:“奶奶别忙,早呢,老爷、太太都没起来呢。太太昨儿晚上就说了,说爷合二位奶奶家里外头都累了这么一程子,昨儿又整整的忙了一天。太太还说自己也乏了,今儿要晚着些儿起来,为的是省了爷、奶奶赶碌的慌,吩咐奴才叫辰初二再请呢。”】

橘曰:旗人请早安的描写,旗人有所谓晨昏定省的习惯。

 

【一时进来,只见他顶帽官靴,也穿着件短襟纱袍儿,石青马褂儿,虽说是个武生,举动颇不粗鄙。外省的礼儿没别的,见面就只磕头,那陆葆安见了安老爷,就拜下去。安老爷不好还礼,只以揖相答。】

橘曰:相见礼仪。

 

【虽说一样的七品官儿,却例得自己专折谢恩。谢恩这日便蒙召见,临上去,乌克斋又指点了他许多仪节奏对。及至叫上起儿去,圣人见他品格凝重,气度春容,一时想起他是从前十本里第八名特恩拔起来点的探花,问了问他的家世学业,又见他奏对称旨,天颜大悦,从此安公子便简在帝心。及至大考,他又考列一等,即日连升五级,用了翰林院侍讲学士,不久便放了国子监祭酒。这国子监祭酒虽说也不过是个四品京堂,却是个侍至圣香案为天下师尊的脚色。你道安公子才几日的新进士,让他怎的个品学兼优,也不应快到如此,】

橘曰:“叫上起儿去”,“叫起儿”,即皇帝召对。

 

【却说安老爷见儿子厕名清华,置身通显,书香是接下去了,门庭是撑起来了,家中无可顾虑,自己又极清闲,算了算邓九公的九旬大庆将近,因前年曾经许过他临期亲去奉祝,此时不肯失这个信,便打算借此作个远游,访访一路的名胜,到他那里并要多盘桓几日,疏散疏散。商量定了,先在本旗告了个山东就医的假,约在三月上旬起身。】

橘曰:旗人不可随意离京,故而需要告假。

 

【程相公此时是两只眼睛不够使的,正在东睃西望,又听得那边吆喝:“吃酪罢!好干酪哇!”程相公便问:“甚么子叫个‘涝’?”安老爷道:“叫人端一碗你尝尝。”说着,便同他到钟楼跟前台阶儿上坐下。一时端来,他看了雪白的一碗东西,上面还点着个红点儿,便觉可爱,接过来就嚷道:“哦哟,冰生冷的!只怕要拿点开水来冲冲吃罢?”安老爷说:“不妨,吃下去并不冷。”他又拿那铜匙子舀了点儿放在嘴里,才放进去,就嚷说:“阿,原来是牛奶!”便龇牙裂嘴的吐在地下。安老爷道:“不能吃倒别勉强。”随把碗酪给麻花儿吃了。】

橘曰:关于奶酪的记录,也可见南北之差异。

 

【忽见旁边儿又过来了个年轻的小媳妇子,穿一件肩贴背镶大如意头儿水红里子西湖色濮院绸的半大夹袄,下面不穿裙儿,露半截子三镶对靠青绉绸散裤褪儿,裤子脚下一双过桥高底儿大红缎子小鞋儿。右手擎着根大长的烟袋,手腕子底下还搭拉着一条桃红绣花儿手巾,却斜尖儿拴在镯子上;左手是闹轰轰的一大把子通草花儿、花蝴蝶儿,都插在一根麻秸棍儿上举着。梳着大松的鬅头,清水脸儿,嘴上点一点儿棉花胭脂。】

橘曰:汉装的描写。

 

 

第三十九回 包容量一诺义赒贫 矍铄翁九帙双生子

 

【只见他光着个脑袋,靸拉着双山底儿青缎子山东皂鞋,穿一件旧月白短夹袄儿,敞着腰儿,套着件羽缎夹卧龙袋,从脖钮儿起一直到大襟没一个扣着的。】

橘曰:邓九公的装束。

 

【只是他自己想了想,既不好按着官话尊声“义父”,又不肯依着乡风叫声“干爹”,也不好通套些儿称作“老人家”,那么大个个儿了,再要“爸爸”长、“爸爸”短,那可就合“唱曲儿的改字儿——没甚么大分别”了。他便索兴亲热起来,照称他父亲一样,也叫作“老爷子”。】

橘曰:称谓相关的记录。

 

 

第四十回 虚吃惊远奏阳关曲 真幸事稳抱小星禂

 

【正在讲得高兴,只见褚一官忙碌碌从外面跑进来,一直跑到安老爷跟前,请了个安,说道:“二叔大喜!”老爷忙问:“甚么事?”他道:“家里打发戴勤戴爷来了,说少大爷高升了,换上红顶儿,得了大花翎子了。”】

橘曰:注意用词。

 

【我朝设立西北、西南两路镇守边疆的这几个要缺,每年到了换班的时候,凡如御前乾清门的那班东三省朋友,那个不羡慕这缺是个发财的利途?便是有等获罪的卿贰督抚,又那个不指望这途作个转机的生路?如今安公子才不过一个四品国子监祭酒,便加了个二品副都统衔,已经算得个越级超升了。再讲到那枝孔雀花翎的贵重,只看外省有个经费不继,开起捐来,如那班坐拥厚资的府厅司道,合那班盘剥重利的洋商盐商,都得花到上万的银子,才捐得这件东西到头上。安公子一旦之间两桩都得了,可不算得个意外的荣华,飞来的富贵么?怎的安老爷得了这个信息,不乐得眉开眼笑,倒愣到苦眼愁眉起来?这是个甚么道理?】

橘曰: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相关的评论。

 

【当下见个小厮答应着进来,乌大人道:“你把大爷的帽子拿进去,告诉太太,找找我从前戴过的亮蓝顶儿,大约还有,就把我那个白玉喜字翎管儿解下来,再拿枝翎子。你就回太太,无论叫那个姨奶奶给拴好了拿出来罢。”】

橘曰:官帽的保存。

 

【谁知老爷从这句话一岔,就咶喇咶喇合他说了一套满洲话。公子此时梦也梦不到老人家叫了来吩咐这么一段话,踌躇了会子,也翻着满洲话回了一套。一边向着老爷说,却又一边望着太太脸上,看那神情,好像说得是这个人他母亲使着得力,如今自己不能在家侍奉,怎的倒把母亲一个得力的人带去服侍自己呢?仿佛是在那里心里不安,口里苦辞的话。却又听不出他说的果是这么段话不是。只见老爷沉着脸说了句:“阿那他喇博珠窝。”】

橘曰:满语,“anatara be joo”,意为“不要推脱”。

 

【却说过了两日,择定吉期,舅太太早把长姐儿妆扮好了,叫金、玉姊妹带过来谒见老爷、太太。只见他戴着满簪子的钿子,穿一件纱绿地景儿衬衣儿,套一件藕色缂丝氅衣儿,罩一件石青绣花大坎肩儿,上还带了些手串儿,怀镜儿等等,抬褃里又带着对成对儿的荷包。鬓钗窸窣、手钏铿锵的站在那里。】

橘曰:长姐儿结婚,旗人装扮,钿子配便服。

 

【我如今看他素日这稳重上,赏他个名字,就叫他作‘乌珍’。乌珍者,便是满洲话的个‘重’字。”因合他说道:“你从此益发该处处晓得自重才是。”太太听了,更加欢喜。便吩咐大家此后都称他作“珍姑娘。”】

橘曰:满语,ujen,意为“重”。

 

【玉姊妹接过来一看,只见一盘儿里托着是一双大红缎子平金钉花线儿卍字锦地扣“百蝠流云”三寸半底儿的满帮着旗装双脸儿鞋,合一双鱼白标布袜子,并一个大红毡子堆“瓜瓞绵绵”花样的大底儿烟荷包;那一盘儿里是一双大红缎子掐金拉双线锁子如意锦地加“四季长春”过桥高底儿的汉装小鞋儿,合一副月白缎子镶沿裤腿儿,并一个绛色满填带子“夔龙献寿”花样天盖地起墙儿的槟榔盒儿,只这件话计,大约是他特为东屋里大奶奶不会吃烟想空了心才憋出来的个西洋法子。此外还有一对挑胡椒眼儿上加喜相逢的扣花儿鸡心包,却是一对儿,分在两盘儿摆着。】

橘曰:对于活计的记录。

 

【舅太太道:“姑老爷先不用合我们姑太太抬杠,依我说,这会子算老天的保佑也罢,算皇上的恩典也罢,算菩萨的慈悲也罢,连说是孔夫子的好处我都依,只要不上乌里雅苏台了,就是大家的造化!今日之下我说句实话罢,乌里雅苏台那个地方儿去得吗?没见我们四太爷讲究,只沿道儿这一步,就腻得死人!一出口,连个住处没有;一天一二百地,好容易盼到站了,得住那个恶臭的蒙古包。到了任,就那么破破烂烂的几间房子。早饭是蘑菇炒羊肉,晚饭要掉个样儿就是羊肉炒蘑菇,想要吃第三样儿也没有了。一交八月,就是屯门的大雪。到了冬天,唾口唾沫,到不了地就冻成冰疙瘩儿了。就我们娘儿三个这一到那儿,怕不冻成青腿牙疳吗?如今这一来,甚么叫调任哪,直算逃出命来了!可够了我的了!”】

橘曰:生动的旗人语言。

 

【安老爷此时见了他,不是前番那等闭着眼睛的神气了,便先问了问他这番调动的详细,公子一一回明。提到见面的话,因是旨意交代得严密,便用满洲话说。安老爷“色勃如也”的听完了,便合他说道:“额扐基孙(霍窝)扐博(布乌)杭哦,乌摩什鄂雍窝孤伦寡依扎喀(得恶)斋斋(得恶)图于木(布乌)栖鄂(珠窝)喇库。”公子也满脸敬慎的答应了一声“依孥”。】

橘曰:满语。安老爷说的话为“ere gisun holbobuhangge umesi oyonggogurun guwai jaka de jai jai de tuyembuci ojorakv。”然后安公子回答“inu。”汉译为,“这事关联甚重,再也不可表露给其他人。”“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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