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老武之死

认识四十余年的朋友武列格前天晚上（12月28日）死于新冠肺炎，老武66岁，属猴。老武的父亲（继父）也在昨天因新冠感染去世，90岁。父子俩前后脚跟脚离去，都是因同一种病。但父子俩的死还是有些差别。

       老武最近二十年帮助其母武医生（今年初去世）打理私人诊所，替母亲打针拿药。因长期处在医患环境中，人又聪明好学，对于医道也较熟念。我们有头疼脑热，如在昆明，也会直接到武医生的诊所，请老武给拿些药吃。老武的诊所在最近发热海啸中涌来很多病人。老武给他们配药打针，据说效果很好。老武的兄弟近期到诊所去过，看到诊所里里外外坐满打针的人，墙上挂满瓶子。据说大多数病人在这里打过针，烧都退了。老武近期非常得意，自称开发了一种治疗新冠肺炎的疗法。老武一贯自信，平时在诊所戴两层口罩，自认不可能被感染。

       当大多数病人烧退离开时，老武却在一周之前阳了。他在自家的一处空房子里躺下，准备与病毒决战。老武只买了一箱牛奶。三天昏睡，不吃饭，不用药，三天后打电话给其妻，称牛奶喝光了，让她送些来。其妻来探视，感觉老武不对劲。老武也接着称胸闷，难喘气。妻于是电话自己的妹妹，一名医生。医生马上指示一面给老武上氧气，一面叫120。老武的岳父过去吸的氧气瓶还有氧气，老武于是戴上氧气吸，一面等120来。两个钟头后，120将老武送进医院。一检查，老武的血糖高到50（一般正常指标为5-6），并有酮中毒，后者可能是因3天嗜睡不吃东西所致。两天后，老武被送进ICU。前天下午医生检测其指标仍不好，建议在其前胸切开插管治疗，老武当时还乐呵呵地说：开吧开吧。老武的兄弟来看他时，老武说：“我的玩笑开大了”。当天夜里老武去世。

       按其家人的看法，老武之死第一是过于自信。他不仅自己不打疫苗，而且不让家人和朋友打。老武患有糖尿病，但平时并不认真吃药。今年夏天我在老武诊所门口与他见过一面。他张口问我身体怎么样。我说有点血压高。他又问：你吃什么药？一副要评判我的药合适与否，然后要给我开药的样子。我问他，你怎么样？答：我没有什么问题。

老武的弟弟称这个人的病情完全是部教科书，好像完美体现出患有基础病，年龄超过65岁，不打疫苗，是转重症的高危人群。

老武走后不到一天，他的父亲也走了。这个老人最近二十天因脚疾，住进省中医院，结果在那里被传染新冠。前几天，通过家人关系，转到康复医院诊治。一路走来他并无重疾表现，但昨天就去世了。

昆明的各家火葬场都尸满为患。早晨六点钟摇号，如果没有摇到号整个这一天24小时都不能火化亲人。老武家的地方关系较多，昨天找人帮忙，使老武遗体化了，昨天又紧急找人搞定了墓地。墓地就是其母武医生的葬地。令人称奇的是，剩余给老武的号码正是其母（25号）的隔壁，26号。今天去送葬的人嘘唏不已。在回来的路上，送葬亲友们聚餐时。老武的弟弟仍在联系殡仪馆的车拉走其父遗体。他说现在医院的停尸房是满的，真的很满。火葬场也是满的。早上六点钟就要摇号。这家人刚结束老武的下葬仪式，又兵分三路，一路在城里殡仪馆办手续买骨灰盒，一路到火葬场，再有一路准备守在刚埋葬了老武的观音山墓地，等着下一次下葬仪式。

呜呼哀哉。几桌亲朋吃饭中商量和所急的都是如何找人，如何排队，到哪家火葬场等等。就像一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家庭聚餐。其间少有人抱怨，也无泪水。这是什么样的人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