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楼吃饭。亚贸出口照例坐满了“扁担”，台阶上痰迹斑斑，一片喧哗。武汉人把农民搬运工称为扁担。那个秃顶粗壮络腮胡，嗓门最为洪亮，春风得意，俨然扁担王。其他汉子心悦诚服，袖着手在一旁讪讪地哄笑。木讷一点的，远远坐着，神情枯索。

门口擦鞋的大嫂，盯着穿梭来往，风尘仆仆的皮鞋。热切的吆喝，“擦嗨（鞋）啊”不绝于耳。宁可错过一千，不愿放过一个。待我走过，声音明显有了十足的把握，此起彼伏。我犹豫片刻，还是让大嫂失望了。

我生性怕麻烦，从来只穿一双鞋，一般坚持三四年，基本不打理，鞋带都原封不动，完了再到商场原样买一双。除非重要场合，我脚下总能吸引大嫂这样专业人士的目光。

我一般去麦当劳，并非喜欢，权作果腹。点的食品常年一成不变，店员大多知道，便省了点单的口舌。落座未几，发了一会呆，耳畔传来殷勤的声音，“先生，想提升自己的实力吗？”某英语学校的发单员，如数家珍，塞给我一张免费听课劵。

我未假思索，便说，“谢谢，不必了。”小姑娘大受打击，嗫嚅道，“英语口语可以帮您找到更好的工作。。。” 我阴险地笑了。小姑娘正在酝酿新的台词，见我表情怪异，心里发虚，落荒走了。

我正在思考为什么麦当劳的薯条比隔壁肯德基咸得多，还只给一包番茄酱，肯德基却给两包。眼前桌上赫然出现一个压模的卡片，上面油腻腻地写着，“我是聋哑人，请支持残疾人的事业，买一份小礼品。。。。。”一个做工粗糙的塑料小熊，无声无息地凑过来，和那破纸片儿遥相呼应。

我抬头，盯着面前求助的眼神，和无助的手势，轻轻地说，“昨天已经买了你一个，今天就不必了。”那眼神迅速流露出感激，真诚友好，破纸片儿和小熊也应声撤离。在转身的一刹那，那“聋哑人”眼神陡然停滞，憬然有所悟，又悻悻回避了。

多年前，我一直是个促狭鬼，以捉弄人取乐。这次，一念之间，又重蹈覆辙，真是有愧这些年苦心营造的严谨形象。我闷闷不乐地喝完饮料，慢慢踱回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