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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并非低级的艺术 |
航拍,像一只鸟那样飞翔
上海世博会开幕后不久,尔冬强拿出两本摄影图册献给这个盛会,一本是《航拍世博园》,另一本也是航拍的产物——《鸟瞰上海》。图册中的黑白照片被不少机构和单位借去办展览,环球金融中心最早向他发出邀请,希望他在100层展厅里做展览,他去实地看了一下,觉得场地条件不够理想,谢绝了这个好意。但是他在制作《鸟瞰上海》大型图册时,将环球金融中心和金茂大厦的锐利图像放在封面上,作为双峰并峙的形象具有强烈的城市文化信号,是上海进入世界焦点的完美定格。同时,《尔冬强鸟瞰上海》摄影展也在泰康路田子坊内的尔冬强艺术中心举办,海报上也是双峰并峙的视觉震撼。我在那里看到,不少老外对尔冬强的黑白照片很感兴趣,卖得也不便宜啊,每幅2000元。
世博会召开前,尔冬强得到一个极好的机会:航拍上海,包括正在紧张建设中的世博会场馆。三月,进入春季的上海变化多端,尔冬强如期行动。他身披曙色赶往虹桥机场,戴上头盔钻进隆隆作响的法国“海豚”直升机,升空的一刹那,阳光射进机舱,他依然兴奋无比。
是的,早在20年前尔冬强已经体验过航拍的快感,当时的条件比较差,噪声很大的米格直升机简直要把他的相机震落。那时,脚下的上海正经历着艰难蜕变,大片大片的灰色屋顶一望无际,狭窄的街道如一条小溪弯弯曲曲地穿过,密集的城市让人透不过气来。黄浦江平静中含有无奈的沧桑感,那是一种灰度较高的色调,泛着星星点点的白光。
现在,“上海还是给我这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强烈的震撼,不算太久的暌违,让我有一种欣喜的陌生感。新建的高楼群在我身边掠过,几乎伸手可摸,虽然有时天空中弥漫着肉眼难见的悬浮颗粒,对镜头的精确打击有点影响,但黑白照片要想感动人,或许就应该有一点沧桑的影调。”尔冬强说。“我想只有‘景观爆炸’这个词能形容我的感觉。”
十多个架次的行动,离地面数百米到上千米的高度,在数十幢建筑物中间的穿行或逼近,玻璃幕墙清晰地反映出直升机的影子,这一切都让尔冬强兴奋。但是,尔冬强对我说:“很快,我就迷失在一片钢铁、混凝土和玻璃砌就的都市丛林中,面对令人惊叹的物理变化,我已经无法拼贴出有关这座城市的视觉记忆。”其实,尔冬强是不会迷失的。他只是在兴奋的情绪中努力把持自己,不至于冲淡一种与生俱来的伤感。而这份伤感,就是作为一个文化人的责任与使命。
所以尔冬强才会不顾一切地探出身子到机舱外,仅靠一根保险绳钩住自己,听凭狂风割痛自己的脸颊,也要将手中的相机紧紧握住,锁定对象后凝神屏息按下快门。所以他镜头中的图像才如此精准而传神,每一幢建筑有了表情与生气,S型的黄浦江面似乎也蒸腾起城市的炊烟。
航拍上海,航拍世博园,还让尔冬强感到伤感的是,这一切来得稍稍晚了点。尔冬强最早的航拍其实是在国外,那时候他被国外文化机构邀请去参与德国、荷兰和加拿大等国的文化普查,航拍那里的庄园、古堡与老建筑。老外为何请一个中国人?因为工价便宜,而且尔冬强要的保险费也低,不像外国摄影师狮子大开口。是尔冬强不怕死吗?不是,他很想获得这样的机会。
像鸟一样掠过异国美丽的风景,尔冬强心中升起一丝惆怅:为何这个美丽的行动不是在自己的祖国?
这份刺痛内心的体验,被尔冬强收纳成个人档案,在后来他的摄影行走中成为强大的动力。
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尔冬强肩负摄影包,餐风宿露地行走于大街小巷悉心观察中国人的生活,寻访城市化过程中被湮灭的历史轨迹。他的《最后一瞥——上海西洋建筑》、《上海法租界》、《上海老别墅》、《上海装饰艺术派》等十多本大型专题摄影图册,赢得了文化界的高度评价。尔冬强几乎成了上海历史的代言人与叙述者。近年来,在上海以外的空间与时间里,尔冬强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拍摄丝绸之路上,十年来,他一次次深入中国西部以及蒙古、伊朗、土耳其等国家和地区进行专题拍摄。
上世纪80年代开始,尔冬强有意识地将自己的所有努力界定为 “视觉文献”这个概念。他希望自己的影像作品能够启发文化人关于历史和社会的思考,来完成对时代变化的记录。在他将镜头对准一些物象的时候,不再仅是摘取美感而是捡拾无数的碎片来拼贴尽可能完整的历史。最近香港有家媒体在一篇文章的标题称:“尔冬强为失了忆的上海作证”。这句话概括了他三十年来的工作与社会效果。
尔冬强还向我透露,他刚刚注册了一个汉源影视(上海)有限公司,自己出任董事长。“必要的时候我自己担纲导演。”他不无得意地说:“这是一个必然。与其说我选择了历史,不如说是历史选择了我。”
这家影视公司现在可能还没有强大的阵容,甚至连起码的技术人员都没配备好,但不妨碍尔冬强开始丰富的想象。“告诉你,我为这个公司已经筹备了12年。”他从保险箱里翻出一叠资料,里面是一些电视专题和电视剧的大纲,《住垃圾箱的外来人》、《美国律师的东方情结》、《充满中国宝贝的德国古堡》、《老虎窗里的阳光》、《上海的“地下”空间》、《英国邮差的古堡》、《失去的家园》、《生于1966》等,对象关涉国内国外,题材锁定文化,历史,富有传奇色彩,倾情社会底层,体现了尔冬强的价值观和兴趣点。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二维的图像不够用了。
近三年来尔冬强正在拍一部庞大的专题纪录片。一百年前的上海曾有过一所美国学校,是为培养在上海工作的美国职员后代而建立的,教学方面完全承袭美国的教育模式,但抗战爆发后一切都改变了,大难临头的学生作鸟兽散,现在他们中的大多数在美国定居,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尔冬强窥视到他们的个人档案,兴趣与责任由此产生。“他们的叙述,可以让世界更真切地了解上海,有些人的经历富有传奇色彩,其惊险程度甚至堪比拉贝日记。”尔冬强说:“前不久来了一位英国人,我带她到刚刚修复的外滩源原英国领事馆围墙外,她的记忆被激活了,兴奋地回忆起当年弹钢琴的情景。我问她弹什么曲子,他清楚地记得是巴赫,就在那个教堂里!她的话语、表情、动作,都被我记录下来了。”
前不久香港电影导演尔冬升来上海为他的新片《枪王之王》做宣传,看了堂弟尔冬强航拍的图片后也很高兴,得知他注册了影视公司后更是兴奋地说:“你早就应该这样做了。2011年开始,中国内地每年将引进40部好莱坞大片,根据两岸三地的文化交流计划,港台地区也将有十多部片子进入内地市场,这样的话,留给大陆电影人的空间不多了,那么拼什么?就只能拼质量了。你要搞电影,我能支持你。”尔冬升还建议他:“第一部片子,一定要请大牌演员,我给你请,保证一炮打响!”
田子坊尔冬强艺术中心的旁边就是陈逸飞工作室,只不过现在铜牌上多了两个字:“旧址”,游客在回望时多了些许留恋。陈逸飞有一个痴迷的电影梦,但还不及真正完成就离我们而去。尔冬强的这个电影梦能实现吗?这是一个值得期待的美景,也许是黑白的基调,也许有些模糊,但有一点我从不怀疑,正如他自己所说:我,其实是一只迷失了家园的鸟。
这只鸟一直在飞翔,在都市上空,无论风雨,无论寒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