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久保麻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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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并非低级的艺术 |
再见,久保麻纱
几个月前,我接到久保的电话,可气的是信号不好,她说什么我都没听明白,她的助手陈小姐接过去说了几句,也不清楚,最后干脆断线了。我一时找不到久保的电话,就一直等着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但没有。现在她终于来了。没什么要紧事,她只是想见见我,说声“沙哟哦那拉”!
久保麻纱带来了她公公久保荣先生写的三种剧本与剧评,还有她编著的《中国蓝印花布》一书。其实我已经有了,但另一本日文版的我还没有。还有一段蓝印花布,老太太说:“这是用土法染印的,图案也是传统的,只是有一点点瑕疵。”老太太递上礼物时,表现出日本人贯有的谦恭。
我知道久保,是因为她在上海开了一家蓝印花布馆,就在僻静的长乐路上。好几次我与太太专程踏访,看看那里陈列的物品——都是久保麻纱在二十年前从中国浙江、江苏一带淘来的旧物,包括蓝印花布服装、被单、包袱皮等,还有桑皮纸或牛皮镂刻的花版以及很少见的夹缬版。院子里,几挂蓝印花布在强烈的阳光下微拂,那种情景出现在都市里真是很奇妙。蓝印花布馆里也有商品出售,我常看到欧洲的游客在那里瞪大眼睛,挑选着可以做成裙子或桌布的布料。后来——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啦——我写了一篇文章专门介绍中国的蓝印花布,揭示了这种民俗性很强的花布在当下时尚化的趋势与可能性,我还特别提及久保麻纱在这方面的贡献,以此刺激国人的文保意识。有一年上海举办国际服装节,久保向组委会捐赠了十多件蓝印花布做的时装,时装模特儿就穿着久保的服装走秀,全场惊艳。
蓝印花布馆是在上海纺织品进出口公司总经理孙子扬的帮助下合作创建的,久保拿出她收藏的实物档案——一共有好几箱子呢,馆里除了对蓝印花布的历史与制作技艺进行展示外,还兼有产品研发与销售的功能,久保麻纱很希望通过自己设计一些产品来使这门古老的技艺再现风采。事实上,蓝花印布在现代化的浪潮中,确实也闪亮过几次,今天仍然是百花丛中的一朵奇葩。不过时尚化的途径错综复杂,交叉重叠,蓝印花布的适应性不够广泛,民俗性和原创性似乎又显得比较脆弱,所以上海的这个蓝印花布在产品开发方面,不能让久保麻纱满意。要知道,她对保持蓝印花布文化基因的纯洁性是看得很重的!
在日本东京日黑区自由丘也开了一家小小的蓝印花布馆,她承认日本人买得也不多,顾客多是欧洲人。
久保在中国的活动,一度引起了媒体的关注,不少地方就来向老太太借实物办展或研究,不少收藏品就这样流失了。她被一位台湾人借去了许多实物,但至今还没有还。“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久保叹息道。
久保麻纱九十岁了,身体也不太好,心脏刚做过手术,骨质疏松也使她行路困难。“这次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中国了。”她定定地看着我说:“所以一定要见到你。”
久保将中国视作第二故乡,她的这句话,让彼此都很伤感。
我认识桐乡石门镇专营蓝印花布的哀厂长,一说,久保也认识,十多年前也曾专程拜访过。言语中我觉得她还想去一次,我马上表示愿意开车送她去,不过她想了一下,终于摇摇头。
这几年,蓝印花布在时尚潮流的推动下似乎复活了,但久保认为在工艺上及染料方面都出现了误差,不再是原汁原味了,“它们已经不是蓝印花布了。”
久保指着自己身上的布衣说:“我这个也是扎染的。”
蓝印花布技艺在江苏的南通、邳州、浙江的桐乡、仙居、海宁、福建的安溪、湖南的凤凰、上海的嘉定、邯郸的魏县以及山东的几个县都得到了动静很响的保护与开发,也有点争抢发源地的意思。2006年,在国务院公布的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南通蓝印花布印染技艺成功入选。
但是久保麻纱要走了,她不大可能再来了。我在心里轻轻地说:再见啦,久保老太太!祝您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