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
听不见狂吹的风沙里,
在说什么古老的故事,
那一年,那个三月,
又一次地老天荒。
花又开了,花开成海。
海又升起,让水淹没。
你来了来了,
一场生生世世的约会,
我不单独走过秋天。
不是跟你说过三次了吗?
我是你的天使,
不在你身旁时,
不可以不可以与永恒去拔河,
你忘了忘了忘了
那一次又一次水边的泪与盼,
你忘了岸边等你回家的女人。
日已尽,潮水已去,
皓月当空的夜晚,
交出了再不能看我,
再不能说话的你。
同一条手帕擦你的血湿我的泪,
要这样跟你血泪交融,
就这样,跟你血泪交融,
一如万年前的初恋。
三毛说:每听这首歌,齐豫的眼里总也浮着一片水。我没有像她一样。 听到第七遍,那一个转折出现,说:「不是跟你说过三次了吗?我是你—的—天—使……」这才动容恸哭起来。以后,就没敢再去听这首歌。
她说有才气的男人是她的毒药,她爱上了一个很有才气的导演。
时间是块橡皮擦。她开始觉出她和导演之间有什么不对。先是他不等自己的衣服晒干,就匆匆忙忙地把湿衣服抱进自己那间屋子。然后,他又很严肃地叮嘱她,不要把她的任何东西留在他的房间里。终于有一天,她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态度很激烈。带着自己的箱子,她夺门而出。
美国旧金山一家中文电台的邀请信在手边已经有半年了,她想,有爱情我当然不会离开。但这时,她可以这样逃开的。她对导演说,我要去新加坡两年,你会等我吗?导演说,我至多等你半年。他没有送她,她也并没有太大的伤心。
刚去美国,一周打2个长途电话给导演。但一个月后的某次通话,她突然觉得对方的屋子里有女人。挂断电话,她立即给导演的一位好友打长途,电话里,她说我求你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友证实了她一直以来的怀疑。后来,是他告诉导演要好好处理这件事。导演说,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我会给她解释。
她的传真机里吐出了7页纸,是导演给她的解释。这以后,她在美国旧金山的日子变成了疗伤。
未出国前,她从来不要出国,她知道第一代移民必须面对的考虑。她对出国的所有感觉都读得很熟,她不要这个。她的一个朋友,每天早上起来,看到只剩下他的那辆车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就很恐慌。他觉得钱都被人抢光了。尽管这一天他没有生意要做,他也一定要把自己的车开到大街上去。在这里,和人谈文化、文学或艺术,别人都会觉得你很奇怪。他们谈的是绿卡和房子,他们共同维护这一准则。
她觉出了别人眼中真真切切的奇怪,于是很寂寞。她给自己买了个小录音机。她去军坟录那儿的鸟叫,有时也自己对自己说话。后来,有个女作家告诉她自己有一位老画家朋友,别人问老头你好吗?老头说我很好,因为我还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以后,她找到了新的支撑点。
她遇到一个博士。他们坐在酒店说话,从晚上6点到早上4点。博士是个有计划、刻苦的人,他很严格地控制自己,不到周末不出去约会。他每天早上6点半准时起床看书、读一些要记忆的东西,哪怕凌晨4点刚结束约会也是如此。他说这样读书,一天两天没什么,一年两年就不一样了,十年二十年更不得了。
他们之间的问题很清楚,她要回来,而他不要。她每周看一个名主持的谈话节目,她相信自己也有能力做这种节目,但要实现她的梦想,只有回国。博士也不劝说,彼此明白,生活就是这样的。虽有伤感,但还是美好。
回国前,她说:“我这辈子一直想把这样一件事做好,但从来没做好过。唯一的,和你是做好了。”博士说:“这是两个人的事,这次还有我的配合呢。”她很肯定地告诉自己,真的做得很好。
回国后,她如同深深庭院里的女人,很好出门,靠买文为生。她喜欢这样,觉得活着很干净。有男人疯狂的爱上,追她追到巴黎。她也只是和他在一起吃饭而已。她说,女人过了三十岁是不玩这种游戏的。
她很善良也很粗心。和人聊天,她反应很快,常常在弥补她的恐惧和无助。朋友对她是宽容的,言语之间有时面子上下不来,朋友不会深究,事后她有悔意,朋友说,如果不是这样就不是你了。她鼓励自己,报答朋友的最好方法是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是很实际的,如果自己只是个下岗工人,朋友有难时如何帮得上忙?她说自己小时候托尔斯泰的书看多了。
她衣橱里的颜色是黑白蓝,这也是由她的生活节奏决定的,她一个人带儿子,又要赚钱,又要好看,那三种颜色是不会出错的,不是最好,也不会是最不好的。
有时候,她看日剧,看到剧中的年轻人奋力划艇,旁边有人大喊“加油加油”,她的眼泪唰地掉下来。她也要自己鼓励自己。哭啊哭,哭到一半,突然想起有什么事要做,就马上从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出来,把眼泪擦干。自己拯救自己的同时,她在自我消耗。
去年开始,她正式和父母分居,自己买房子。一下子,她觉出了经济压力。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她想的最多的是如何多赚钱,如何温婉、从容地说话。
她喜欢电影《珍珠港》,喜欢看见一个女人被两个男人爱。
看多了就背下了里面的一段台词:
电话里她念这段台词给我听。一边的念,一边的就落了泪。
她说,你别劝我,我愿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