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社会历史的演进

《易经》认为宇宙大致经过了这样一个变化过程：“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先象生八卦。”太极就是天地未分前的物质性的混沌状态，这种混沌元素变化为两仪，就是天和地。“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

社会的变化则是“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 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仪有所措”。

《序卦》中的这段话正是对社会历史最绝妙的描述，它展示了社会发展的基本进程。在八卦看来，社会存在无君臣的阶段，这就是现在所说的原始社会。君臣一旦出现，阶级社会就产生了。八卦认为，礼仪是指社会的等级制度和伦理规范，它的形成标志着社会的成熟和完善。

对于社会历史问题，八卦的基本观点是变通、进化、循环。

变是八卦的中心思想，宇宙万物，无时不变，无物不变。人类社会当然也离不开变，没有变化，就不可能出现人间之事。除此之外，它还强调“通”，认为通与变是一致的，“通变之谓事”，“变而通之以尽利”，只有变通，事业才能兴旺，国家才能久安，民众才能尽利。所以，八卦的总法则是“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社会没有变化就没有通畅，没有通畅就没有长久进步。八卦的这种变通观对中国文化有极大的影响作用。

整个社会历史在不停地运动变化，这种变化的趋势，八卦认为是向前发展的。社会的发展可以表现在各个方面，首先，在社会经济结构上，历史是前进的。《系辞下》说：古代伏羲氏时，“作结绳而为罔罟，以佃以渔”；神农氏时，“圻木为稆，揉木为耒，耒楺之利，以教天下”，甚至已有“日中为市”，“交易而退”的现象；黄帝、尧、舜之时，“垂衣裳而天下治”，尽利而穷之，不仅有舟楫之利，牛马之利，杵臼之利，甚至有“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其次，社会政治生活，也在不断发展。早期没有社会政治制度和伦理规范，逐步进化而来，正如前面所引《序卦》的一段话：，八卦展示了从人类出现到家庭关系，从家庭关系到国家关系、伦理关系等，无不说明社会政治的进步。再次，八卦还认为社会风俗和文化也是向前发展的。《系辞下》中曾专门说明了这样几件事：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古时候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古代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八卦用这种古代与后世的对比手法，说明了后世对古代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进步，历史不能不说是一个发展。

八卦感受到了社会历史的进行性，但是，她似乎从更大的角度、更长的时间，观察分析历史，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种变化，发展总归不过是一种循环。“终则有始，天行也”，“反复其道”，从而把这种循环看作自然法则和社会规律。为了更明确地说明循环法则，八卦以四时往复比喻事物的变化，“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寒往暑来，暑往则寒来”。自然界如此，人类社会又何尝不是这样。“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太阳到天中心就要偏邪了，月亮圆满时就要残缺了，这种循环在自然界普遍存在，何况人事、鬼事呢，更不过如此。

循环法则在八卦中还表现出一个特定的周期问题。“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反复是指循环往复的意思，七日是往复的周期。“震·六二”说，有失欠“七日得”，七日还会出现。“既济·六二”说，“妇丧其茀，勿逐，七日得。”又是一个七日得。在八卦看来，一切只要经过一度循环，就会恢复到以前的老样子，所以丧失的东西，只要经过“七日”，便会物归原主。“七”这个数，在八卦中有特殊意义，代表事物循环的周期。顺便说一句，在八卦产生之时，应该没有一星期七天的概念，因为这个概念是西方人创造的，据说是上帝创世时，创了六天，他累了，便规定休息一天，终为七天的星期循环。但是，这种西方文化在当时绝不可能传入中国，甚至在西方也没有正式诞生。所以，西方人向来认为“ 七”是个神秘数字，而东方的八卦在几千年前也独立思考过“七”这个奇怪的数字了。难道这只是巧合吗？其中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八卦在某些方面具有历史进化论的观点，但更多的是历史循环论的基调，这就是它的社会历史观的根本所在。这种进化论与循环论的结合，反映了当时人们对社会历史变化的一般思路。

6、顺乎天而应乎人的社会变革

一个井时间长了，会积存污浊泥水，所以要清洁打扫；一个社会时间长了，也会腐乱不安，所以要变革。这就是八卦对社会问题的一个基本看法，所以《易传》说：“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义大矣哉。”八卦的这一思想在《革卦》中得到充分展开。

革，己曰乃孚，元亨利贞，悔亡。

初九：巩用黄牛之革。

六二：已曰乃革之，征吉无咎。

九三：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

九四：悔亡，有孚致命，吉。

九五：大人虎变，未占有孚。

上六：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首先，八卦十分重视社会变革，把变革看作自然和社会发展的规律。“变革”这个词，看起来首先还是在《周易》中使用的。它认为，变革是“顺乎天而应乎人”，这就是说，一方面要重视客观规律，另一方面又要应乎人，为民请命，为民变革，变革应看作是去秽除弊的手段。变革的目的是去故纳新，变秽为清，因此，变革中必有斗争。“革”卦为离下兑上，即火下水上，水火相息，水灭火，火涸水，相就而相克。可见，变革本身就意味着矛盾对立面相灭相生的斗争和转化，水火不相容，这就是革的本义。

其次，变革必须使人信服。“革，已曰乃孚。”孚，信也，变革之事，绝不能一下子得到人们的理解、信任和拥护，需要经过一段时间，要有一个过程，“已曰”就是代表这一段时间的。“革者，变其故也。”（程易）变革本身就意味着把原来的东西加以改变，所以这事不容易，“革而当，其悔乃亡”，变革得当，革得对，人们就拥护你，变革错了，那就不行了。因此，变革以后，必然要经过一个时期，大家都理解了，都信任了，都认为革得对，变革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八卦又很注重讲究变革时机，认为人们的行为应随时间、条件、地点为转移，变革大事更是如此，革卦一再强调要善于捕捉时机：

（1）                  在事物发展初期是不能变革的，“初九、巩用黄牛之革”，初期，只能用中顺之道巩固，而不能轻易变革。《程易》解释说：“变革，事之大也，必有其时，有其位，有其才，审虑而慎动，而后可以无悔。”

（2）                  一段时间过后，表明以前的事太坏了，旧的东西很腐败了，变革非搞不可了，此时你就进行变革吧，没有错，所谓“已曰乃革之，征吉，无咎”。

（3）                  如何变革也要考虑再三，反复研究，“革言三就，有孚”，最终取得人们的信任，变革就可以开展了。

怎样把握变革的结局呢？八卦强调应使变革向好的方向发展。变革

应使天下安定，事理简明，歧道畅通，人们欢欣。变革总应有好的发展趋势，变革已成，上面能发号施令，人们信服，这应当是好的结局。然而“君子豹变，小人革面”，群众对变革不可能从内心真正认识其意义，不可能真正的心悦诚服，所以，人民群众的变革只能是表面的变革，表面上赞成变革，表面上顺从君主，但内心并不如此。这正是君子小人之别。在那个时代，小人处于治于人的地位，不掌握文化，所以对待一切事物只能是革面而已。而君子是有地位、有文化的人，只有他们才能领导变革，认识变革的真正意义。这样，八卦讲变革，只是君子变革，最终只是君子通过变革，使臣民们更加顺从而已。

总之，八卦的变革思想充满着矛盾，一方面主张变革，另一方面又对变革十分胆怯，这就造成折衷的变革主张：

第一：变革不能过分，并要能照顾新旧各方的利益。正如后人解释八卦所说：“天下之事，革之不得其道，则反致弊害，故革有悔之道，唯革之至当，则新旧之悔皆之也。”（程易）

第二：“革而能明察事理，和顺人心，可致大亨，”所谓“顺乎天而应乎人”，这就是要不损害统治阶级的基本利益，使他们人心和顺。

第三，强调自上而下，不允许来自下面的变革。“必有其时，有其位，有其才，审虑而慎动。”只有上层统治阶级才有资格变革，这就把社会变革的根本意义翻了个个，变成了有名无实的空谈，理论和实践形成了鲜明而尖锐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