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有诗云:“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乡村,是离不开树的。树是乡村最重要的一道风景,也是乡村最重要的一道围墙,更是乡村生活最重要的支柱。
从小时候起,我就特别喜欢村居的日子,尤其喜欢走在乡村的田野上。
我们那里的田里,除了庄稼,最多的就是树。杨树、柳树、槐树、榆树、椿树……虽不见名贵,却耐旱易活,因而到处都是。
走在乡村的田野上,春来杨柳依依,含烟裹翠,可谓“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夏时绿树婆娑,清风破暑,颇有
“叶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之气度。金秋草低木下,深红浅黄,犹见“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冬日惊飙拂野,林无静柯,雪后更是千株玉,万朵云,琼树飞花。
漂泊在外的日子如白驹过隙,刹那间二三十年过去了,现在回到村里,却发现家乡的树少了很多。
田间地头,井台上,沟渠边,大路旁,那些亭亭玉立、华盖如云的树都哪里去了?只有稀稀拉拉的长得实在不成样子的一些杂树,装点着我梦牵魂绕的故土。
父亲讲的神话故事,母亲哼唱的民间小调,宛在昨日的青梅竹马……突然间都失去了背景和环境,变得遥远而陌生。
我觉得我的乡情就像找不到归路的游魂,无法安然落地。
我小时候常常注目凝望的那些树,被分了,被砍了,甚至好多被偷了……土地承包到户这么多年,再也没有人热心栽树了,也没有人正式地组织植树活动了。就连路边留的树壕,也被农户填平了,挤占了,种上了庄稼。
而村子里呢?也像城市一样,被柏油沥青水泥混凝土覆盖了,“薄烟杨柳路,微雨杏花村”的景致再也看不到了。
这哪里是生我养我的村庄呢?这哪里是哺育了我乡土情结的乡村呢?这哪里是我朴实而高贵的故园呢?
一年之计,莫若树谷;十年之计,莫若树木;终身之计,莫若树人。十年或者终身,在农人们看来,不可及甚至不可望,谁有闲心想那么久远的事呢?所以现在,树木成了城市的宠儿,而树木的故乡农村,反倒成了不见树木的枯寂之地。
我于是想起那依闾而望的垂垂老者,他们渴盼游子归去,就像我的乡村渴盼树木归去!
树兮树兮,归去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