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人生

    哪位哲人说过：“不幸是一所最好的学校。”当年轻的生命刚刚领略到生活给予我的不虞之灾后，我不禁在心底慨然长叹：有谁，愿意获得这所“最好学校”的入学证呢？

    清楚地记得那天中午，冷雨敲窗，坐在窗前满心欢喜地拆开家书，却被告知，我刚满十五岁的外甥几天前不幸亡于车祸。

　　被这意外的打击压迫着，我默默地流着泪望着窗外，恍惚中，牛犊子一样结实的外甥儿正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高喊着：“姨姨……”向我飞跑而来。

我走出门去，在越来越大的雨中疾步行走，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只是这样走着。十五年前，一次意外的车祸夺去了我三姐花骨朵般的生命，给我们一家人带来了巨大的创痛。而十五年后，这苦果又要让我们来咀嚼。

　　雨点飞矢般地射在地上，给人一种乱箭穿心的感觉，令人触目惊心。我薄薄的衣衫已紧贴在身上，泪水和雨水冲刷着我剧烈疼痛的身心。

　　回想起中专毕业晚会上，臂上缚着黑纱的雪禁不住放声痛哭。时至今日，她那种肝肠欲绝、泪如雨下的神态还宛在眼前。她说：“同学们，真羡慕你们，你们都有一个完整的家，而我却没有，不，是从今以后没有了，永远也不会有了……但我知道，这时候最痛苦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奶奶、妈妈和弟弟：老年丧子、中年丧夫、幼年丧父的巨痛击落在他们身上……我很高兴今天我毕业了，我十八岁了，我要以一个成人的力量，把我父亲肩上的担子挑过来，我要像父亲那样，照顾好这个家……”

　　死者长已矣，而生者，却要受着这痛苦的不尽折磨了。可怜而可爱的雪，她不知道，她永远也代替不了她的父亲。但是，她却知道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去擎起生活的巨闸，从而减轻亲人的一份负担。

　　平日里看到那么多同龄人，在默默地忍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和生活的重压，心里便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更为他们那种坚韧与深沉所感动。如果说不幸使我们懂得了生活的艰难，那么，不幸更使我们感受到了还有那么多颗纯真而善良的心在同我们的心一齐跳动。为了这，我们不仅要学会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更要学会如何去同不幸做斗争，如何用自己的力量和爱心去尽到自己因不幸而扩大了的那份责任。

　　既然注定发生的无可避免，那么，还是接受现实。与其把不幸作为一种炼狱，不如把不幸作为一所最好的学校。当它像凄风苦雨般扑面而来时，朋友，握紧你的伞，并尽力用它来庇护你身边的人，用你的手，去牵着他们，一块儿在雨中艰难而潇洒地行走。

（原载《山西师大》 1991年8月30日“七彩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