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昌礼

　　通常会是在午后一点，我把《千家诗》和毛笔字习作放进书包，室友问：“上课去？”我答：“去听曹先生讲文学。”言毕，微笑着，出门去。

　　走进那间熟悉的小屋，往往是在上课前的十分钟。碰上没有阳光的日子，我便去将四周大大的落地窗帘拉开，屋子里顿时就有了生动的亮色。

　　然后我会选择坐在最靠近先生的位置上，翻开《千家诗》，一边等待同门其他人的到来。

　　陆续间，师兄师姐们走了进来，和我打着招呼，说一些有趣的事儿，调侃着研究生楼里的某某“掌故”，互相之间开一些善意的玩笑……在这轻松的谈笑间，先生进来了，一身素净的西装，或者一件条格的衬衣，必会配以打理得有章有法的领带和一副大大的宽边眼镜，手中随意地拿几本书和一些纸，微笑着看向我们，在大大的圆桌中间坐下，摘下腕上的手表，摆在面前，然后说一句：“好，我们开始。”——然而并不是真的开始，因为先生接下来说的是“书法”，我们便依次交上各自临摹练习的毛笔字，一边等待先生简短的评价，这种场景，总是让我想起小学一二年级时，我上写字课时的样子。只是，那个时候，不会有老师拿着你的“大作”，指着其中的某一个字对你说：“这一笔不够饱满……”

　　在这过程中，我开始小小地紧张起来，因为接下来是背诵诗歌，而我知道，一般来说，首当其冲的肯定是我——也许是我坐得离先生最近的缘故吧。

　　那些日子，我在先生和众多师兄师姐面前，背《古诗十九首》，背旧题苏李诗，背汉乐府……一直背到《千家诗》。先生曾说，之所以背《千家诗》，那是因为它是千百年来无数中国文人的启蒙读本，是他们共同的教科书。那些美丽的诗篇，孕育了中国文人异彩纷呈的精神世界。

　　当我背到诸如“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这样精彩之处时，大家便一起快意地合诵起来，在这朗朗的诗歌声中，先生的课开始了……

　　先生说：文学就是一场白日梦，是让人能从尘世中飞扬起来的东西。我把这句话抄在我读书笔记的扉页，时常在翻开的时候，默默地看一遍，心中不免总会被一种美妙的感觉所充溢。伴着这种快意的享受，我渐渐迷上了先生的课堂，迷上了先生的妙语连珠，迷上了先生身上那种真性情的文人气质和学者风范……于是，先生的课堂，成了我平淡生活中一种美妙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