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顺的风骨

　　北魏一朝，历时一个半世纪之久，虽然是从北部边陲入主中原的游牧民族，却能勇于接受先进文明，主动融入汉家文化，并通过大规模改革，推进经济社会发展，为中华民族走向大唐，奠定了丰厚的物质文化基础。
　　北魏风云人物很多，今人所能熟知并经常提及的却很少。就说这元顺吧，就是一个铁骨般的铮铮硬汉。他名虽为顺，性情却不温顺，耿直刚毅，嫉恶如仇，从不趋炎附势，阿谀权贵。他任黄门侍郎时，领军元叉声威最为显赫，凡是升迁官职的人，无不登门拜谢，唯独元顺不拜，仅只送去一份拜表。元叉对他说，你依仗什么不来见我？元顺正色说，天子年轻，将辅政大事委托于宗室，叔父应一心为公，举荐贤士以报国，怎可仗势卖好，让人家私下里答谢您，这难道是朝廷所期望的吗？
　　在朝议论政事得失时，元顺总是仗义执言，从不违心附和，因此而为人所忌惮、敬畏。尚书卢同前往营州征讨叛将就德兴大败而归，朝廷商议给其定罪。这时，元顺和侍中穆绍都在灵太后左右。穆绍曾得到过卢同的好处，很想替卢同说情。元顺气愤地说，卢同终将无罪！太后说，侍中怎么会讲这种话？元顺说，卢同有好房子送给了有权势的侍中，还怕治罪吗？这让穆绍很惭愧，不敢再替卢同说话了。即便是临朝称制的灵太后，元顺也不留面子。灵太后守寡期间浓妆艳抹，元顺批评她这个样子焉能母仪天下，垂范世人？灵太后只好躲在宫中，不好意思出来，背地里责怪元顺说，我从千里之外召你回朝，难道是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吗！
　　元顺任吏部尚书时，元雍多次托人让他提拔自己的一个亲信，元顺不理不睬，元雍就下命令硬逼元顺就范，被元顺扔在了地上。元雍听说后大怒，第二天一早便来到尚书省大堂，捋起袖子，手撑案几，厉声说，我身为天子之子、天子之弟、天子之叔、天子之相，四海之内，亲近和尊贵独一无二，你元顺是什么人，竟敢把我的命令扔到地上！元顺当即也怒目相向，长嘘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缓缓地对元雍说，高祖创定的官制分为清浊两流，你要提拔的那个人不适合担任廷尉这样的清流官。殿下既同先皇是兄弟，就应遵从他的旨意，怎能坏了祖宗的规矩呢？元雍说，我身为丞相、录尚书事，怎么就不能任命一个官吏？元顺说，你这叫越俎代庖！我没听说朝廷另有旨意，让您参与选用官员的事。接着又厉声说，殿下若执意如此，我自当奏明朝廷。元雍遂大笑起来说，怎能为一小吏伤了我们的和气呢！于是站起来，喊元顺一起进入内室，设宴共饮。元顺那些刚毅不屈的故事，都和这事相类似。
　　元顺的宦途并不顺遂，因刚正不阿，曾几起几落，但却无怨无悔，依然故我。于是我闻，一个人要做到宁折不弯，首要的是自身正且去留无意、宠辱不惊。

　　附注：本文发表在香港《大公报》2014年5月17日大公园副刊，责任编辑孙嘉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