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相比之下，叶子这家伙要懒得多，很少主动来找我。所以今天冷不丁跑来我们学校，让我有些意外。
我们正在上色彩课，我扔下画笔把叶子带到文化课教室。同学们都在画室画画儿，教室里就我们两个人。叶子一屁股坐在靠窗的课桌上，一只脚踏着旁边的椅子。她的样子有些古怪，嘴唇闭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严肃得要命。我莫名其妙的在她对面坐下，抬脚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腿：
“怎么啦？你这是？！”
“你这儿能抽烟吗？”不等我回答，她已经掏出来两根烟，顺手递给我一支。
我发现她张嘴说话时嘴唇会轻微的发抖。一定有事儿！我决定不说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等她开口。
猛吸了两口烟后，随着慢慢飘出来的烟丝，叶子往外长呼了一口气，定了下神：
“你还记得二班的小云吧，就以前跟你住一个院儿的那个。”
“啊，怎么啦？”我点点头。
“她哥宋大军你还有印象吗？”
“废话，都住一个院儿，当然熟了，到底怎么啦？！”我预感到事情不妙，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叶子顿了一刻。太阳快下山了，从窗外射进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叶子高高的身影。叶子背光的脸显得木然阴暗，她低下头，从遮挡住她脸颊的头发后面发出声音：
“大军前天晚上被人捅死了。。。。。”
我的心象是“咕佟”一下掉进了胃里，胃随之一阵抽搐，后背象给万针刺痛。顷刻间忽然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呼吸的存在。我知道那是因为它们的运做忽然变得有些吃力了。
“怎么可能？！”我干咽了下口水，不知道除了说这句废话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叶子自从把那句话吐出来之后似乎轻松了很多，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去，把两只脚长长的舒展开，头靠在椅背上，抽了口烟。
“小云找我陪她一起去派出所认领东西，哭得象个泪人。。。。。。凶手当晚就抓到了，是大军女朋友的前男友。”
我机械的抽着烟，茫然的听着这个正在由空洞一点点变得真实的恐怖故事。
“这女孩一开始就跟大军好，可后来嫌大军不够重视她，就离开大军跟了这个男孩。大军倒真的不太在乎这女孩，分了就分了。但男孩脾气不好，一喝酒就老打那女孩，最后女孩受不了，就又跑回来找大军。大军还是无所谓，和好就和好了。冤就冤在这儿了，大军始终觉得无所谓的事情，这个男孩却较上劲了！一直认为是大军从中破坏他跟女孩的关系，从他手中抢走了女孩。。。。其实，都他妈那女孩惹的祸！。。。。。。”
一根烟抽完，叶子低着头不自觉的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一次又一次的打着火再熄灭。教室里回响着那单调的“咔咔”声。我仍坐在她对面的桌子上，从始至终未动过一下，浑身僵硬得几乎失去知觉。
“。。。前天晚上，男孩把大军约出来。大军还他妈是那副无所谓的德行，以为出去说开了就没事了呢！谁想走到一个偏僻的地儿，没说上两句话，那小子就把大军捅了！一连捅了好几刀。衣服上全是口子，衬衣，毛衣，夹克全都湿透了！。。。。。。是那小子报的案，慌称路过发现了大军，被人家警察盘问了两句就全漏了。。。。。。。”
叶子说话的声音又有些轻微的颤抖，情绪再度激动起来。而我那该死的想象力，又正在不遗余力的把叶子的话转换成鲜活的影象在脑中漂浮。之后是一阵沉默。半晌，叶子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我不自觉的跟着她走出教室，一直送她到校门口。
叶子跨上自行车仍低着头叹了口气说：
“小云她妈也快疯了，听说就搬个板凳坐在楼门口，什么也不干，专等她儿子回来。”
我象根木头，站在马路边，甚至忘了问叶子要去哪里。
叶子伸手拍拍我：“唉，好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说实话，把这事跟你唠叨完我心里轻松多了。之前在我一个人心里压着，真有点喘不过气来。你知道，刚听说这事时可真吓得我够戗！”
我才清醒过来，踢了叶子车轮胎一脚：
“靠！你是轻松了！我怎么办？！你以为我不害怕啊！”
叶子扭头冲我坏笑一下之后居然慢悠悠的蹬上车子走了。
“喂！真走啊！有你这样的嘛！我现在心里可郁闷着那！你让我把这烂事倒给谁去？！”
叶子抬起手，头也不回的摆了摆。
“要不下礼拜我找你，把这事当头一回的再跟你唠叨一遍算啦！”
“下礼拜我——没——空。。。”声音飘得跟蚊子似的。。。。
“喂！你怎么也得安慰安慰我吧！白给你当听众啊。”
“喂！。。。。”
人影儿都不见了！
我郁闷的低头往回走，险些撞到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李永宾身上。
“喂！你在这里干吗？！”我惊得往后弹开一步。
“我出来抽根烟，干吗这么慌里慌张，撞鬼了一样！”李永宾一手夹着烟一手插在裤袋里笑着问我。
“呵呵，没什么，送个朋友。”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准备往回走。
“画儿画得怎么样了？”身后又传来他不紧不慢的一句。
“刚铺了一遍颜色，还没细画呢。”我被动的停下来，扭头望着他。
“先别急着上色，你后面那个陶罐的透视关系都还没画准呢！”
“哦！”我回答得象个小学生。
他跟我一起回画室，顺便问我：
“明天我跟小涛他们去看张天国画展，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是张天——国画展呢，还是张天国——画展？”
李永宾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我一眼：
“是张天——国画展！怎么样啊？”
“国画不看，没意思！”
“国画怎么了，看看对你有好处！你现在就应该找机会多看看画展，提高一下艺术鉴赏力。要多在专业上下下工夫才行，别一天稀里糊涂的。。。。”
“哦！”
“那是去还是不去啊？”
(2008-11-14 00: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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