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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清晨注定不平静。其实也没什么。

凌晨四点，我爬起来看球。四年一次的世界杯，我跟着疯狂了一个月。现在到最为关键的时候了。当巴西和德国对决拉开序幕，当看到看台上一片金黄，我知道，今天的巴西注定和我一样，不能平静。情感上对巴西和德国都爱，当年的巴西，当年优雅的桑巴之舞，当年的德国，当年赫赫有名的德国战车，我要怎么去割舍呢？哪一个都不想他们输。然而比赛还是要继续。是啊，世界杯不相信眼泪，世界杯只相信喜极而泣的眼泪。但是我，在这黎明寂静的晨曦里，在这足球的世界里，为巴西，我还是要哭了。当德国打进第五粒进球，当镜头定格在看台巴西女球迷的泪脸上，当全场一片哗然，我真的很为巴西难过，为曾经的巴西，为死去的优雅的桑巴之舞，为巴西球迷的心，为很多很多。我想起那一年我们国足出线。那一年的午夜两点，大街上球迷在放鞭炮，他们和整个城市都沸腾了，所有的球迷都被抛入巨大幸福的云端。然后，那一年的世界杯，我们也和今天的巴西一样，是那样的伤感。我们，被8:0。何其惨烈！再看球，便有了几分悲壮。从云端到深渊到绝望，这是多远的距离？多么短！然而足球。它就是这样子。足球的核心精神也就是这样子。不到最后一分钟，决不放弃。哪怕是最后一分钟，历史也有可能被绝杀改写。看得我们澎湃。全巴西都哭了。全巴西球员和球迷也都哭了。我再说一次，我为巴西难过。

球赛结束，我毫无睡意。天已大亮。窗外有着蓝蓝的天。是谁说，黎明的寂静在树梢上静静地生长？是啊，寂静。窗外真的是很寂静。连一声小鸟的叫都没有。唯有水洗蓝的天。我泡了一杯热咖在阳台的椅子静静坐下来。我翻开北岛的诗集。不知怎么，就想读北岛了。记忆里的北岛，他的诗歌曾在很多的夜里给我抚慰。我愿意在这份寂静里再次去打开他，去读他。

（1）

桔子熟了

装满阳光的桔子熟了

让我走进你的心里

带着沉甸甸的爱

（2）

当我把你抱起

你说：别慌，傻瓜

一只惊恐的小鹿

正在你的瞳孔中奔跑

（3）

睡吧，山谷

快用蓝色的云雾蒙住天空

蒙住野百合苍白的眼睛

睡吧，山谷

快用雨的脚步去追逐风

追逐布谷鸟不安的啼鸣

 

睡吧，山谷

我们躲在这里

仿佛躲进一个千年的梦中

时间不再从草叶上滑过

太阳的钟摆停在云层后面

不再摇落晚霞和黎明

 

呵，多么寂静

抛出去的石子没有回声

也许，你在探求什么

---从心到心

一道彩虹正悄然升起

---从眼睛到眼睛

 

睡吧，山谷

睡吧，风

山谷睡在兰色的云雾里

风，睡在我们手掌中

 

这些都是北岛的诗歌片段。它们真美。好干净。读他，你最好和我一样的，静下来，屏住呼吸。还有他写的《习惯》。我好爱好喜欢。它唤醒我对大学时代的很多很多回忆。那么远，又那么近。那些曾经。那些记忆里的，深藏的。

（4）

我习惯了你在黑暗中为我点烟

火光摇晃，你总是悄悄地问

猜猜看，我烫伤了什么

 

我习惯了你坐在船头低吟

木桨淌着水，击碎雾中的阳光

你拖着疲惫而任性的步子

不肯在长椅上重温我们的旧梦

和我一起奔跑，你的头发甩来甩去

隔着肩头满不在乎的笑笑

 

我习惯了你在山谷中大声呼喊

然后倾听两个名字追逐时的回响

抱起书你总要提出各种问题

一边撇着嘴，一边把答案写满小手

在冬天，在蓝幽幽的路灯下

你的呵气像围巾绕在我的脖子上

 

是的，我习惯了

你敲击的火石灼烫着

我习惯了的黑暗

 

是的。习惯。我习惯在这样的日子里在这样的寂静里一个人静静地读静静的诗。那份心境，那份感觉，都是无法用语言来描绘的。语言在极度美极度伤面前都是过于苍白的。心。唯有心，能够伸出触觉去细细绵绵触到。就像今天的巴西。今天的巴西就像是那个曾经让我深恋的孩子。曾经爱上的那份优雅，今天已不复存在。它在死去。我觉得感伤。

喝咖啡，吃肉松面包，为自己做了一份水果沙拉，里面只有香蕉和甜瓜。

我吃。在静静的诗歌里吃。

一切都是寂静的。

一切也都是可以散漫的。

像窗外那片渐渐发白的蓝。

有着水洗过的洁净。

更有涟漪荡漾过的淡然。

 

这都没什么。

是的，

这只是比赛。

是的，

这真的没什么。

我依然可以在寂静的日子里读诗，

巴西也依然可以是巴西。

真要怪，

就怪那足球吧。

都是足球带来的，

这感伤 这寂静 这想。

 

记得伦奈特.司图亚特.托马斯曾经有一首《时代》的小诗。是这样写的：这样的时代，智者并不沉默/只是被无尽的嘈杂声/窒息了。于是退避于/那些无人阅读的书/两位策士的话/得到公众倾听。一位日夜不停地/喊：买！另一位更有见地/他说：卖，卖掉你的宁静。我要说，在今天这样的晨曦里，我，绝不卖掉我的宁静。因为我爱它。从心底里。从我还年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