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小懒，写点吧。都四月了。

---好吧。那就写点。

我喜欢四月。我喜欢四月的迎春。也喜欢四月枝头的蓓蕾。想去踏青了。想念那一份悠悠然。漫步柳林间，四处都是花开。四月的阳光是温和的。晒着，什么都不想，只是说不出的慵懒。象午后墙根下倦卧着的猫咪。可是心，却是跳跃欢喜的。舒服。甚至于想伸个懒腰。

我的三月是沉睡的。象睡在一条大船上。四周是汪洋。

也不全是沉睡。更多的时候，是在流浪。在路上。

这样晃荡的日子我常恍惚。恍惚活着。恍惚呼吸。

孤独而疲惫。

偶而也会想起一个人。一件事。譬如在上海的小弄堂吃龙虾。譬如背着包匆匆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地铁。譬如街头的黑人雕塑。譬如小旅馆窗外栖着的灰鸽子。譬如在小书店淘书的夜。譬如路过的旗袍店。

每到上海，我总是想念爱玲。尤其在旗袍店和小旅馆。那份念，真是浓烈。

偷偷在上海的小店淘了一条蓝色的裙裤。有点小调皮，藏在箱子底。记得七月份去草原。到时会在漫山遍野的花开与青草里穿上它。和天空一样的蓝而清澈。奔跑。如一头快乐的小鹿。静下来，便是你性感的豹子。我愿意静静坐进草原的黄昏。听你弹吉他。让时光象牧歌式的散文一样美。

我是在四月的某一天醒来的。

醒来的那一刻，我正在清晨家的阳台上。泡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很沉静的不说话，一个人坐在藤椅上，发呆。看鱼缸里的小鱼在游来游去摆尾巴。那天的阳光很是好。无风。有融融的感觉。我断定我的心是享受的。至少在那一刻。好比在累极，沉沉坐下来享受一杯热咖啡。恰在这时候，我一抬头，看见对面露台上一个陌生的男子一个人在悠哉着走猫步。走的极有韵律且富有动感。他的脖子上围搭着白色的擦脸毛巾，右手里端着一个洗脸的盆子，头发漉漉湿，显然是刚洗过头，每一根发梢都在舞蹈。早晨的太阳晒着他，一脸的灿烂朝气。

我突然就被温暖。是一种来自生命深处的感动。实实在在感觉到活着。活泼如四月的柳。

这一切我都没有说。我的唇角挂了笑。

接下来的日子，我依然是沉默。

但我知道，我在成长。我知道沉默的力量。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在坚持。绝不轻言放弃。

正如杜尚。我会尽一切努力，来保护我内心的自由。

中国的禅宗主张“不立文字”。

杜尚也具备这种立场。

他认为，我们一旦把自己的思想放进词或句子中，事情全都会走了样。

因此他一生，都自觉地和那些被印刷出来的学派和思想保持距离。

他喜欢的，只是活着，呼吸，甚于喜欢工作。因此他全部的艺术，就可以是活着：每一秒，每一次呼吸就是一个作品，那是不留痕迹的，不可见也不可想的，那是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是自由人的感觉。乃至于他能从一切羁绊中解脱出来，行所当行，至所当止，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奴役他，左右他，他是自己的主人，他活出了他自己。这样一个人，便是生活的艺术家。是我欣赏的。

想说，我从来都是坦白的。包括对生活的态度。

附：

杜尚的脸上常年带着一种笑容，一种洞悉了世态真相的笑。18世纪法国著名的启蒙学者伏尔泰脸上也常年带有一种笑容，可那种笑容充满嘲讽，因此是进攻性的，出其不意就会有隽词辣语脱口而出，子弹似的钻入对手的心脏。可是杜尚的笑容是淡淡的，轻嘲的，不具进攻性，只具怀疑性。那是一种隐而不显的笑，不仅不露齿，甚至连嘴唇都没有动，却在他的眼角眉梢，乃至体态上流露出来，那是对于一切看不明白是非究竟的轻嘲，他的眼神冷静，深邃，穿透一切，岿然不动。 ---《杜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