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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回来已是午夜。房间里空荡荡。C还在那边等我消息。他抽烟。牵挂我。怕我出事。我电话过去，让他睡。后来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怀里是抱枕，手里还握着手机。

那夜做了梦。是被吓醒的。可见睡时内心很不安稳。有忧惧。醒来时心还惶惶。睁开眼扭头看窗外，天还不亮。黑暗漫漫地压着人。想那个梦。想不通，食指怎会钻进虫子。那么恐怖。眼睁睁看着它在自己薄如蝉翼的皮肤下动来动去，身子扭来扭去，恐惧到要疯掉。就怕它会钻进心脏，瞬间，我的整个身体会成为碎片。我能听见骨头变异的断裂声。人在瞬间恰如科幻里基因变异的兽，胳膊膨大为巨人的臂。我尖叫。整个人都处于临近失控与崩溃的边缘。渴望有人能来救我。可是没有。连同我的家人。似乎我的尖叫跟他们无关。看他们的表情就是。我恨得直跺脚。怪他们漠然。

梦境是不连贯的。后来一个陌生的男人救了我。我甚至记不清他的面容。只记得梦里他是和蔼的，脸上有温暖的笑。他站在不远的地方和一个人说话。看见我，便是对我笑。似曾相识。他向我走来，嘴里说着，来，让我看看。我伸手给他。那么信任。那只钻进我食指的虫子此时已通体变成绿色，那么艳的绿。它还在那里动，企图钻进我的心脏。那时我的食指已有变黑化脓的迹象。可那男人说没事，扎破挤出来就好。他真就那么做了。做得那么泰然。我眼睁睁又看着那条虫子被一点一点挤出我的食指。心想，我总算活了。就这样心一悸在惊悚里醒来。

再也睡不着。

开了台灯读书。是白落梅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走过山长水远的流年，以为世事早已面目全非，生出许多无端的况味。原来有一种岁月叫慈悲，因为它懂得，在这寥廓的人间剧场，一个人要从开场走到落幕，是多么不易。所以它如此宽厚，让尝尽烟火的我们，依旧拥有一颗梨花似雪的心。

我是喜欢爱玲的。就象落梅。

C来电话时，已是凌晨五点。我看书已看的眼睛酸涩。人也倦得很。他终是不放心我的。他的电话一来，心底便是满满的暖。冷寂在顷刻间便如烟遁去。轻得没有分量。

他说，你来。

我便起身穿衣。

我不知道爱还需要什么。

竟下雪了。

一地的白。雪还没有停的意思。簌簌的。舞得正飞扬。

我发短信给C：好大的雪。这样发过去的时候，内心已柔柔软软，诗意如雪中的梅花，开了满枝。艳得晃眼。此刻孤独是丑陋的，我一点都不想要。

车站人还零落。检票的人让我等着。我安静着。眼里只有窗外的雪。太阳可能一天都不会出来了。我默着。能在这样的晨里遇见雪落，这个城市总是可爱的。雪，你最好能落一天。不要停。

一路上我竟没舍得看书。也没舍得合眼。

看了一路的雪。心事也一路沸沸扬扬。和雪花是合了拍的。完全吻合。

落梅的书便是一路都捧在我的手心里。我是忘了的。我看见原野白了，树木白了，村庄白了，小溪也白了。桥也白了。一切都是白的。白茫茫地铺了开来，又疏落有致。干净的只叫人怜。

看到C的时候，我已是喜的了。雪已带走我的一夜忧伤，还有恐惧。C就站在雪地里。看着我走向他，一脸温暖的笑。有雪花亮晶晶落在他眉上。回家的路上，我们没有打车。是一路慢慢走回去的。我说，下雪真好。那个时候我是想爱玲的。想这个生于月圆之日又死于月圆之时的奇女子，潋滟红尘，终究没有给得起她要的那份现世安稳。民国的月亮早已下沉，而她的魂却从来都没有老去。在这人间，想来没有谁可以将日子过得行云流水。没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