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谁必须对语言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韩先生说,一种优质语言要有很强的解析能力,要有很强的形容能力。而“现在的白话文粗糙了”,我们正处在一个“语言危机的时代,是语言垃圾到处泛滥的时代”。我们要指出的是,语言是一套工具系统,它可以适应这个社团的任何表达需求,所谓的解析力和形容力,任何一种语言都能自我满足。解析力和形容力的强弱与语言没有关系,这不是语言的问题,而是使用这一语言的人的责任,是推动和创造这一语言的表现手段的群体的责任。
如果说某一语言“垃圾到处泛滥”出现了“语言危机”,这也不是语言的责任,这是使用这一语言的群体的责任。现在我们要推出一个人所共知的命题: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文学的责任之一在于推动语言的发展,创造新的表现形式。世界上所有影响强大的语言背后都有一批杰出的文学家的支撑。例如英语中的乔叟,莎士比亚,狄更斯、拜伦、雪莱、哈代,法语中的巴尔扎克,雨果,西班牙语中塞万提斯,汉语的曹雪芹,吴承恩等等。如果一定要如韩少功先生所说的现代汉语白话文粗糙了,正处在危机时代和垃圾泛滥的时代,那么其中大部分的责任必须要由包括韩少功先生在内的中国现当代作家和媒体来承担。是中国的某些文学家们没有负起应有的责任,部分人甚至污染了中国媒体,污染了中国文学,污染了电视广播语言,以致污染了使用汉语的社会民众,社会民众不但没有得到他们的正确引导,相反却受到了他们的污染,以致出现了韩先生所说的“危机”和“垃圾泛滥”(顺便说一句,韩先生的中篇小说《爸爸爸》的篇名就是一个结构奇怪的例子)。
韩少功说“‘中国队大胜美国队’意思是中国队胜了;‘中国队大败美国队’意思也是中国队胜了”他批评说这是“非语法、反语法、超语法”。一个文学家似乎不该对语言专业上的问题做出理论判断,这不该是文学家的义务,遗憾的是,如上面我们所讨论过的,专业外人士谈论专业问题甚至领导专业工作的情况在中国屡见不鲜。这对专业建设不是一件好事情(推而广之,对建设国家也一样)。然而,中国不少所谓的文学家却喜欢谈论语言学专业的问题。请分析下面两个句子:(1)中国败了;(2)中国队胜了。谁胜谁败?问题是动词,“败”这个动词属于一种类型,凡是这种类型的动词带上宾语,宾语是这个动词的主体。类似的结构还有:老张跑了媳妇、王冕死了父亲等等。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或社团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语言中会存在非语法或反语法的结构存在!这也不是一种自觉行为,非语法、反语法的现象不可能在一个语言系统中存在,它会受到普遍语法的抵制,绝对进入不了任何一个语言系统。例如下面这个真正的非语法、反语法的例子:思想睡觉绿色的狂怒。任何一种语言都不会接受类似的“结构”。
韩先生说汉语“成语典故的巨大储存量,其他语种无法与之比肩”。不知道韩少功先生懂得多少语言?怎么就知道其他语言中就没有成语典故,或者成语典故比不上汉语?说汉语一个成语就是一个故事,而这种现象在英语中也多的是。限于篇幅我们略举几例:apple polisher(马屁精),to pass the buck(推卸责任),play possum(装死),hand writing on the wall(气数已尽),bell the cat(危险行动),ax to grind(别有用心),我们很难从这些字面意思推出它们的真实含义,因为这些英语中的成语也都是一个个故事,这样的例子在英语中也数不胜数。无论是专业外人士还是专业人士,当我们在做一个结论之前,应该先做一下调查,以事实为依据,这不仅是一个法律原则,而且也是任何负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学者、教师、领导等等)所具有的基本素养(更不用说媒体更应该慎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