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圆的月还照着，归去的路在黛色山脉的怀里有一点晃眼。你说该走了，说完看着我茫然的脸。轻轻的拥抱，半蹙的笑靥，刹那的沉默，我说，你走吧。

    我没有马上离开，在如洗的月光里静静坐了一会儿，一根瘦草在手中缠绕，放到嘴里，微苦。风适时地过来，在我面前的沙地上打着旋，叶子吹起又落下。

    一个人沿着河边慢慢走，心里出奇地空旷，仿佛一瞬间消失了那伤感和残梦。最后我还是坐了下来，拿出皱巴巴的香烟点上。河面很宽，从荒芜的脚下一直铺到灯火繁闹的彼岸；听不到河水的流声，空荡荡的小船收了浆半入了梦境。我忽然感觉到人生正是不断变换的河面，一端在梦，一端在土，波澜不惊的湖面下却涌动着无数的暗流，而无论哪种人生，在某个静谧的时刻都该收了残浆和天地沉睡。

    你和我的故事也是这样。

    在后来的信中，我没有提到这次的分别，更没有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在逐渐凄凉的月光里一直坐到天亮。我沿着河岸走向繁华的都市，在一个酒吧里买下一瓶酒，又默默回到分别的地方，半倚着斑驳的树干，一口烟一口酒，终于涕泗滂沱，几个小时前的离情别意忽然撞开堤坝，肆虐奔腾。最后，连惆怅也哭得干干净净。

    你曾质问我，为什么不能做一回真实的自我。我知道这话也是问你自己的，你何尝不想去掉所有的虚伪？真实活着，说出来很容易，做起来就是一把伤害的剑，这个你该比我清楚。你不再说话，也不生气，拿起岸边的石子一个一个投向河中。在你面前，一圈一圈的涟漪迅速扩展出去，你面无表情。我说，这样很累。你还是不说话，继续投着石子。面前的石子没有了，你吃力地拽出一块大石头，用尽了全身力气投了出去。石头在水边打了几个滚，扑通一声扎进了河中。你回头笑了笑，伸出手说，拉着我。

    在去红叶谷的公共汽车上，你抓住了我的手臂，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带着平静而动人的微笑。我永远忘不了你依恋时的微笑，忘不了你靠着我时那温暖的体温。你说口渴了，我急匆匆到售卖亭为你买苹果味的饮料；你说有点困了，我就把你抱在怀里，抚摸着你的长发。我们几乎就像逃出了阴云的小鸟，在风雨外追逐打闹，静静享受明媚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

    你弯着身子从树梢上摘下一枚最大的红叶，闭上眼睛深情地吻了一下，双手送到我面前：送给你，放到书里吧。那时的我竭力控制着眼泪，紧紧把你揽在怀里，从没有过的幸福，从没有过的伤感，混在一起，让我的身体微微发抖。后来，我真的把这枚枫叶夹在我最喜欢的一本诗集里，每天晚上睡觉前拿出来放在我的枕畔，读一首诗，写一首诗，然后沉沉睡去。我没有告诉你这些，你不该在往事里留恋得太久。

    在四周是红叶的草亭里，我和你共进最后的午餐。你说一定要喝一点酒，最好是红酒。可惜，小店里没有，我们只好喝了两瓶啤酒。微醉的你像一枚燃烧的红叶，在风中诉说着有关秋天的伤情。我们说了很多，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几乎想不出来我们当时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们为什么事情争吵和打闹？又为什么事情沉默傻笑？谁都没有说离开的事，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说笑，看风景，想心事。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当我重新拿起这枚枫叶的时候，我恍然悟出：你在最后分别的时刻都没有再动那些伤感的话题，只是将最美的微笑留给我，让我知道你是带着微笑离开的。但是你可知道，这最后的美丽的微笑竟像毒品一样占领了我的余生。我当然永远不会告诉你这些，我们已经离开，也许，你已经走出无奈的往事，开始了新的人生，那便是我渴望的。

    今夜，月光朗朗，河水汤汤，我和你的故事，在红叶满山的季节被一阵急促的秋风打开。

 “FILON讲述你我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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