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雨冷冰冰的，冷冰冰的秋天的雨在我的窗外写诗，记录在玻璃上，是流动的伤感。

我能有什么伤感呢？我的伤感毫无意义，雨也一样。我和雨就这么默默凝视了半天，除了等到枯瘦的落叶，我们的心依然萧瑟空洞。其实在这样的冷漠的时分，我很不情愿走到雨的对面，更不想傻傻地站成任何一种有意义的风景。我对深入到悲伤内部的举动有着空前的恐惧，因为我不想让自己醒着，虽然我的触须已经伸到伤感的湖里，一如蜻蜓掠过湖面点起的微澜。

但畅想温暖同样是痛苦的，在这一点上，我和雨的心情是相通的。好了，无需多说，就这么待着，像无欲的情人那样只是约会，听音乐，喝咖啡，眼睛也不能对视，彼此之间必须有恰到好处的距离。在这种时刻，沉默是最好的方式，脑子也要尽量保持空白，像一片干净的沙漠，甚至看不到鹅卵石。我就是这样引导着自己的情绪完成了和雨的约会。

是的，这个季节，眼见着葳蕤的生命走向衰败，婀娜的身姿步履蹒跚。看惯了，一年又一年，再悲痛的思绪也淡若轻烟。多少年前，当意识到青春已经是明日黄花的时候，当命运击碎了我们所有梦想的时候，当我们挚爱的亲人离开我们的时候，我们该是多么绝望啊。如今，去找吧，只剩下一丝怅惘。正如我手中的白水，不甜亦不苦，不热亦不凉，食之无味。反过来，咖啡的味道也不再那么诱惑，不但如此，倒品出咖啡的虚伪来。如果回头去想在玻璃上蜿蜒的雨滴，同样的虚伪做作，或者，根本就是物理现象了。

显然，我之所以解释，是因为我根本无法到达。我依然会想到雨中的萧瑟或者浪漫，那把油纸伞，那相拥的情人，那缠绵的情话，那明亮的情感。想起来，心中还有莫名的微热。看了不少描写雨的诗文，看完笑笑，依然拿起拖把拖一拖地板。这么说，我并不是嘲笑过去，也决不会嘲笑过去。你得承认，一切都那么自然，比如青春期的躁动，比如低谷处的痛伤，比如不惑时的淡薄。这些不是用来比较的，也根本没有办法比较，即便勉强比较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雨依然在下，在风的鼓动下，透过纱窗，轻落在荒芜的阳台。这曾经洒满阳光的阳台，如今也默默收留了雨的伤感。我用食指在上面描画，划出一道道丑陋的曲线，像河流或者山脉，像密码或者图腾。我微笑着伸出手接住了其中的几滴，它仿佛有一点惊恐，顺着掌纹慌忙逃窜。我感觉到那种凉，温暖的凉，凉透手背，暖入心间。很快，这几滴秋雨变成了春雨，又被我的舌尖收纳，藏进了我的人生。

我能感觉到自己站立的方位，于快乐之左，在悲伤之右，离平静最近，与淡然比邻。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可以以这个边界为原点来标记自己的位置，它是一切生命现象的中心。雨仿佛也在倾听着什么，暂时收住了手脚。天地有些明亮，我也体验到生命的轻盈，就这么看着天，发着呆，流着泪，和秋天冷冷的雨一起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