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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山工地上，四座高炉装料完毕，工匠在用白泥封住中部炉口。

道衍在焚香叩拜，诸工匠一起祭拜炉神、山神：“今夜子时，各炉同时点火，七日七夜，送风不停，炉神保佑，铁水生辉！”

众工匠集体跪下：“炉神保佑，铁水生辉！”

德光跑了过来：“师父，东南角化铁炉来报，装炉完毕，发觉生铁少了三千斤，让我问问师父，是不是再去搜集补足，然后点火。”

道衍拿出念珠，转动推算，微微摇头：“山下水患要紧，百姓们等不起，算了，好像道家经典有种说法，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不足胜有余，看来天意如此。”

夜里，四座人工堆积的山包上，四座高炉在月光下耸立，高炉下方各有工匠手持火把。

道衍盘膝而坐，不远处的德光拿着一把信香，准备点燃一个竹筒中伸出的药捻。

一片平坦的沙地，边上立着一根竹竿，竹竿被月光投下的阴影即将于沙地中央的一块石头重合。

一个沙漏装置，下方在迅速流沙，沙漏中的黄沙已经不多。

沙漏停止，月影与石块重合，一个工匠高喊：“子时到！”

道衍长袖挥动：“点火！”

德光手中的信香点燃了药捻，竹筒中一声爆响，射出一只火箭，火箭直冲而上，在夜空中炸开一个绚丽礼花。

远处的四座高炉同时出现火光，好像天空中突然点燃了四支巨大的火把。

工匠们欢呼：“点大火，铸大锅……”

高炉底部，几只巨大的皮袋在交替压缩，数十名小伙子在费力操作风袋，高炉顶部喷出火焰，四股淡淡的烟柱盘旋直上蓝天。

工头乙：“再准备几个风袋，哪只破损了随时换下来！”

工棚前，道衍看着远处熊熊燃烧的四座高炉，德光跑了过来：“师父，第七天了，炉子里面的铁块该化成水了吧？”

道衍点点头：“今夜子时，四座高炉同时开炉，等到天亮卯时，你就可以看到一口大铁锅，就扣在这座馒头山上！”

德光询问：“我还是发愁：这口大锅怎么才能运到山脚泉眼上去？”

道衍闭上了眼睛：“佛法无边！”

沙漏渐停。月影重合。一名工匠高喊：“子时到！”

一支火箭直冲夜空，一朵礼花炸开。

四座高炉同时流出铁水，铁水在半圆形的土陶小溪中流向馒头山，犹如四条火蛇，映红了半边天。

远处的馒头山从山顶开始变得通明，铁水逐渐向下蔓延，在慢慢罩住馒头山。

工地一片欢呼：“开炉喽！”

道衍长舒了一口气：“成了！”

旭日东升，霞光闪烁，远处的馒头山已经变成黑黝黝一座铁制小山包。一个工匠向道衍站立的工棚前跑了过来，道衍背后站立了德光以及四名工头。

工匠报告：“老师傅，大事不好，大铁锅东南角锅沿有一个大缺口，是不是废了？”

道衍叹息：“唉，人心不足啊，世间哪有什么圆圆满满？有圆有缺才是天道。”

工头询问：“老师傅，这活路就算收工了？大功告成了？”

道衍摇摇头：“还有最后一道工序，集中所有工匠，翘起铁锅一边，让它立起来！”

工头傻了：“立起来？别说咱们这千多口人，再来上一万人也做不到呀！”

道衍却不含糊：“有志者事竟成，不试试怎会知道？”

工头被激起了性子：“试试就试试，伙计们，喊上你们的哥们儿，再出最后一把力，翻大锅！”

四名工头分别跑开，德光满脸疑惑：“师父，你不是说佛法无边吗？怎么还用人力？”

道衍告诫：“记住，佛法无边，但虚无缥缈，唯有借助人力，才能光大佛法，世上没有了人，任何法术也就不存在了！”

德光好似有点明白：“弄不懂，太过深奥了！是不是这个样子：人在竭力修成佛，佛在费劲修成人？”

道衍第一次夸赞徒儿：“孺子可教！人生无尽，六畜轮回，才是真正佛门大道！”

德光却嘟囔：“这不都是瞎折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