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椎间盘突出,类似用左轮手枪轮盘赌。装子弹的时候,浑然不知它会射向哪个方向,穿过哪部分血肉。还有一点相同:坐在椅子里的时间愈久,被射杀的可能性愈大。
这次射中我的左脚。
给我看左脚的医生有四十岁,拿了一个橡皮榔头,一边在我左脚跟上敲,一边告诉我,椎间盘是脊椎间某种较软的组织,脊椎受压,椎间盘就被挤出。我背对着他趴着,脑子里是他抿紧厚厚的嘴唇,然后拼命撅起来的特写镜头。真希望是Kate
Moss来担任讲解。上百万美国人受此荼毒,居然也没一个上福布斯榜的先生捐点银子,聘个世界名模当“腰椎间盘突出大使”。
脚这个东西,只有被射中一只的时候(不论是被子弹,还是被穿过椎孔的发炎的坐骨神经),才知道的确天生是一对的。换言之,一只左脚,无论如何不能算是完整的脚。一只右脚也一样。
很费力地,我在时不时抽筋的左脚上套上灰色条纹的纯棉袜子,让右脚单独留在风里吹,这副打扮很适合波斯湾的气候。如果伊拉克战争再打三十年,谁都得在巴黎和米兰的春季发布会上准备几打单脚袜子。左脚的绣上L,右脚的绣上V(天哪,看上去真像草体的r),再配上一付HERMES925银的嚼子,这样疼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就不会咬到自己舌头。
排在我后面检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无名指戒指上的钻石大到可以为任何人截肢。她进来时,厚嘴唇医生在接一个电话,嘴里反复说着“抛,必须要抛。抛光。”似乎是谁的髋骨需要打磨。
我还在喘气,穿着一只袜子平躺在骨科的白床单上,女士仔细地打量着我的左脚,轻声问:“这只袜子哪儿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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