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黄进   撰文高汉明

2005年夏，我从武汉的一所大学毕业了，由于不愿回家乡，于是留在了武汉，准备找一份工作。可找寻来找寻去，钱花了上千元，人才交流会也跑了20多场，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婆家”，无奈，我只得在一家私人的铁钉加工厂找了一份加工铁钉的工作。

上大学时，我就极喜欢电脑，更喜欢写一些关于电脑的“豆腐块”。所以，工余一有时间，我就看各种电脑报纸，并经常写一些“豆腐块”投给报社。为了知道自己的文章是否刊登了，因此我每个星期天必须浏览好几份电脑报和杂志，可令我苦恼的是，我的手头拮据，只能省下过早的钱，买一份两元五角钱的报纸。我心生一计，用这两元五角钱，买一份报纸迅速翻完后，然后换一份报纸，这样，两元五角钱就可以看两份电脑报纸了。可就是这样，我还怕有的老板不同意，或者使脸色，因为我在读书时，使这样的“伎俩”时碰壁过。没有办法，我只能找一个面相比较好的人，在他那儿买报纸。

铁钉加工厂门前的马路上，有三家报摊点，我一家家搜寻，看哪家能够顺利实施我的计划。第一家，守报摊的是一个50多岁的老头，他不停扫视着买报纸的人，我估计，那一双锐利的鹰眼，一下子就能识破我的“伎俩”。第二家，是一位30多岁的妇女，我走到跟前时，她正与一个小伙子为把杂志翻撕了一个角争吵着，她也是断然不会让我“揩油”的。我失望了，看样子的“揩油”计划要落空，但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走向了第三家报摊点。

第三家守报摊是一个头发披肩、长得眉目清秀的女孩，她正低头看一本杂志。看她的年龄与我差不多，我不禁大喜，这个女孩该不会阻拦我看报吧？我一个箭步上前，递上两元五角钱，底气十足地说：“买一份电脑商情报！”她递给我报纸后，继续低头看她的杂志，我迅速翻完报纸，说：“哎呀，今天这份报纸不好看，换一份电子报。”女孩头也不抬，递给了我电子报。

第二个星期，我看了电脑商情报后，说：“怎么回事，今天电脑商情报又没有我要的信息，还是来一份电子报吧！”女孩看了我一眼，很有耐心地递给我一份电子报。我心想：我这是照顾你的生意，看什么看？

我找出各种理由，连续看了好几个星期后，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找理由了，何况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可找了。女孩看出了我的窘状，笑了笑说：“你继续看吧。两元五角钱你可以看完各种电脑报外，还可以看电脑杂志。”我的脸腾地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为了得知自己的文章是否发表，我还是很不自然地翻起来。忽然，在电脑商情报的一个角落，我看到了我的名字，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哇，我的文章发表了。”女孩睁大着好看的丹凤眼，问：“真的？”并连忙站起来，看我手中的报纸。我指着我写的文章，说：“呶，这就是的。”她拿过报纸，很仔细的看着，我偷偷看她，她穿着浅红的T恤衫，明艳活泼的裤裙，站在我的面前，犹如穿透云端的一抹阳光，散发出细致而含蓄的光彩。看完后，她说：“阿明，没想到你很有文采的，好了不起啊！”能够得到一个女孩的称赞，我心里美滋滋的。

由于试用期没有工资，所以很快我手头空空如也，哪怕是买一份报纸的钱都没有了，我不好意思到女孩那儿“揩油”了，但是，不知怎么搞的，我心里时时想起报摊点的那个女孩。三个月后，我发工资了，一领到工资，我就连忙跑到报摊点，还好，女孩还在，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我递上8元钱，说：“我买一份电脑商情报、一份电子报和一本电脑杂志。”女孩没有递给我最新的报纸和杂志，而是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两旧的电脑商情报，说：“怎么好久没看见你来了，报纸又发了你的两篇文章，我给你留着呢！”原来女孩上次知道了我的名字后，便留意各种电脑报，看到我一直没有来买报纸，便给我留着发表了我的文章的报纸。她歪着头，甜甜地笑着说：“我相信你会来的！”

就这样，我们熟络起来。女孩告诉我，她叫晓春，大学毕业，没有找到工作，便暂时帮忙姑妈守报摊点。我大吃一惊，我原以为她只是一个打工妹，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一次，我买报纸时，晓春将一份报纸递给我后，还将报纸按了按。我看她，她害羞地地低下头，我很奇怪，她这是什么意思呢？离开报摊，我打开报纸，发现报纸中夹着一封字迹娟秀的信。信上说，希望我们能成为不同意义的朋友。我一阵心跳，但继而一想：我只是一叶浮萍，什么都没有，哪怕是一份糊口的工作都还没找到，我很为自己前途担忧，现在竞争激烈，我大学毕业都半年多了，还在漂泊着，哪能奢谈什么爱情？即使晓春爱我，我凭什么给她幸福呢？我便把晓春的信珍藏起来，也没有说什么，但还是继续到她的报摊点买报纸。

我无意中把我的担忧对晓春说了出来。她听后，宽慰我说：“其实，我觉得你现在在铁钉加工厂工作一段时间也没什么，锻炼一下也未尝不可。你有大学文凭，人很努力，文采也不错，还精通电脑，一定会找到一份好工作的。”听了她的话，我浑身都极为舒服。

又过了一个多月，我到晓春那儿“揩完油”后准备走，她忽然叫住我，红着脸问我：“阿明，我姑姑今天给了我两张电影票，你陪我去看好吗？不然明天就作废了。”想到今天休息，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同意了。

到了电影院，我准备进去，谁知晓春却径直走向售票窗口，花30元钱买了两张电影票。我诧异地问她：“你不是说有票吗？怎么又买呢？”她“吃吃”地笑起来说：“我不说有票，你会和我一起来看电影吗？”两张票30元钱啊，虽然不是很多，但对于没有正式工作的我们来说，还是不少的。我劝她将电影票卖了，留着可以吃好几天呢！晓春说：“阿明，你如果过意不去，这次我请你，下次你请我好了噢。”她既然这样说，我只好从命了。

2006年2月13日，我去买报纸时，晓春说：“阿明，明天是情人节，你不准备给我送花吗？”她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可我不能爱啊，我装作胡涂地说：“情人节，只有情人才送花，我不是你的情人啊！”说完扭头就走。她急忙叫住我，说：“你忘记了，我请你看电影，你要还我的情啊，我罚你明天送玫瑰给我，我们算是抵消了。”

第二天，我买了一束玫瑰。晓春接到玫瑰时，脸上笑靥如花，她说：“阿明，谢谢你的玫瑰，记得噢，今天是情人节，送玫瑰可是有特殊意义的，我要你今后每年的情人节都送花给我。”我急了，“你说了，我这是还你的情，从此后，我们两不相欠了。”晓春噘起了嘴唇，“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呢？一束花要得了多少钱呢？”我无言以对，我明白她的心思，但是我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不能爱啊！

8月的一天，我终于找到了一份电脑程序员的工作，我去向晓春告别。那天，当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晓春。她呼啦一下子跳起来，高兴地说：“我说你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种子，总会发芽的，像你这样有志向的人，上帝肯定会青睐。”她告诉我，她也找到了一翻译的工作，马上要上班。

我们都上班后，彼此还是经常联系，我告诉她我的文章在那家报纸又见报了，她说自己的工资又涨了。2007年情人节前一天，晓春给我打电话，她慢悠悠地说：“阿明，我马上要出国了。我的老板向我求爱，我答应了，他说要带我到瑞士去看他的父母。”我心里一阵疼痛，但还是故作大度地祝贺她：“出国后可不要忘记我了哟。”她问：“阿明，我走之前，你不准备请我吃饭吗？”我说那是自然。

情人节那天的酒桌上，我望着晓春，似乎有千言万语，都难以说出口。想着她将到国外，与别人结婚，我便伤心，我于是借酒浇愁。喝到酒浓处，我哭泣着说：“其实，从你说两元五角钱可以看两份报纸那会，我就爱上你了，可是，我没有资格向你表示啊……”后来，我醉得一塌糊涂了。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看见晓春正含情脉脉盯着我。我问：“你怎么还在这儿？”她笑嘻嘻地说：“我的男朋友喝醉了酒，我得陪着啊！”我很奇怪，她不是要与老外结婚吗，为什么说我是她的男朋友？她转过身去，害羞地低着头说：“世界上就你最傻，你就不知道根本没有那回事？我不这样编个故事，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爱我。”我回过神，一把激动地将她抱住：“阿春，你真是一个聪慧的姑娘。这两元五角钱的爱情啊，还真是有意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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