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
钱旭君/文

慢慢的，对于音乐的捕捉我开始更倾向于纯音乐的欣赏，有歌手演唱的歌曲在很大程度上打扰了音乐的纯粹性，而纯音乐则可以让灵魂走进一片自由选择的世界。

比如说我刚刚在听的《当幸福来敲门》，它带给我的美，是一种带着上帝抚爱的光辉，慢慢流淌在我的听觉和感觉之中，慢慢还柔软了我的触觉，我被其中几个美丽的音符所震撼，凝神倾听，用文字的符号转化成一种感悟，在脑海里盛开出大海一样宽广的境地，有一些雪白的浪花随着旋律自由的舒展，白色的海鸟滑过海面，轻轻溅起几滴海水，一片来自天空的阳光投影在波光里。这一刻，我的心里充满感激，大海一样的情绪弥漫成一片看不清的水雾。

这不由的让我联想到电影《海上钢琴师》里的1900在录音间里那些片段和其间回旋在影子中的插曲：一个纯真的少女站在大海中航行的大船的船头，她美丽卷曲的棕色头发被海风轻轻的吹拂，略带忧伤的眼神凝视着海的另一面，雾一样的眼神迷离而清晰的看着船舱玻璃里看不见的1900。而此时的1900也正以手指弹奏着一首随着少女走动时候的节奏和暇思流淌出来的即兴音乐。美妙的时刻，深情而忧伤的旋律，大海一样波浪起伏的生活以及情感在琴键上响起，然后转入低沉的倾诉，慢慢展开对未来的遥望，1900看着少女的影子一点消失在海水中，离开他的视线，他开始用音乐寻找那张纯真美丽的脸庞，音乐再度响起，少女卷曲的长发在船舱玻璃的一角微微起伏，钢琴师的音乐再次进入充满爱慕的渴求，一段缠绵而热烈的音乐从他的手指缓缓滋润了整个录音间。随着音乐的起伏，少女连同她迷人的卷发一起消失在1900的视线，钢琴声变的间隙很大，很迟缓。1900把自己和灵魂完全倾注到了他的音乐里，所以他的音乐是举世无双的，更是一个艺术家内心的真实写照。

一位日本的大画家东山魁夷说：“我听到莫扎特就会感到内心十分的痛苦。”当我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纳闷，像莫扎特这样的天才音乐家带给我们的更多的是艺术心灵的安宁和享受，而且罗曼罗兰也曾经在他的〈名人传〉中记叙莫扎特的音乐，说他的音乐更趋向大众审美的中庸口味，在他的音乐里始终保持着世界的平衡感。（一下子记不起很多话，原话的大概意思差不多就是这个。）我在想那东山魁夷所说的“听到莫扎特就会感到内心十分的痛苦”，这个具体的“痛苦”又是源自什么呢？我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因此我再细细去读了东山魁夷的文字，看了他的很多相关的画作，终于找到了答案：“那次是我在画〈黄昏〉的时候，一个晚上，作品快要完成了，我把画立在画室的墙壁上，听着莫扎特的交响曲第四十一号C大调。当时已是深夜，静悄悄的。优美的旋律在整个画室里回响，美丽的乐曲不断流淌出来，我深深地希望，蕴含在这幅画中的近似于悲哀的感情能够以高雅的华丽渗透出来。我的心里觉得，自己的这种愿望和莫扎特晚年的交响乐所饱含的那种感情相为呼应。可是，越画，我觉得自己的画越显得浅薄，我感觉在这间房里，莫扎特和我被迫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当来到最终乐章的华丽结尾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以金色、黑色、紫金色、茶色所画的强色调的作品，在乐曲的气势映衬下，显得毫无色彩。我木然地望着这部作品，呆坐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我提起精神又开始做画。在这部作品最终完成之前，我经常放这张唱盘听，在乐曲的刺激之下，我的画的色调变得强烈了，气魄变得大了起来。”

“我深深地希望，蕴含在这幅画中的近似于悲哀的感情能够以高雅的华丽渗透出来。”我不会画画，也几乎不懂画，但是我想艺术总是相通的，如果文学中把莫扎特这种近似于悲哀的感情能够以高雅的华丽渗透出来，那这也必定是一部杰出的作品。人生就是一出悲剧，而我们却要把它当作喜剧来演绎，这种以牺牲艺术家自身世俗幸福为代价创造出来的高雅和华丽，怎么能不让读者看后动容。这种艺术之美来源于艺术家本身强大的意志力以及内心博如大海一样的胸怀，将尘世的痛苦在伟大的心灵里进行净化，以一种为艺术而殉道的伟大精神克服一切可能面临的后果。难怪大画家东山魁夷会觉得听莫扎特的音乐时，会在内心感到很痛苦，这份痛苦与其说来自于艺术上的感悟，不如更具体的说是来源于一个艺术家对另一个艺术家，内心所要承受的巨大责任和使命的一种内心互相的关爱。写到这里，我也被这些博大的精神力量所感染，伟大的艺术未必能够做到短暂性的光复什么，但是它给予心理的安抚，和借艺术之美对光明的施与却是其他物质的东西所不可取代的。而这也正是上帝赋予一个真正艺术家的光荣使命。

                                       2009.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