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雨

哦，天哪！

    梅雨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清晨停了一会儿，空气里弥漫着雨的潮腥和野草的青涩。

    今年是个不太平的年头，疫情在全球蔓延，蝗灾在南亚肆虐，国内各地水位涨到了让人揪心的高度……跟人家过日子一样，有的人自己不顺心了，就到处找别人的麻烦。世界风云翻滚。不过，夏粮丰收，金灿灿的小麦，在梅雨到来之前已经饱满地进入粮仓——手里有粮，心中不慌，阴晦的只是天气，不是情绪。

    布谷鸟儿的叫声很圆润，“布谷布谷”的，让人觉得它们还在忙碌，实际上，它们面对的是一片端午后的苇塘，没有麦苗，也没有稻田。喜欢这种鸟儿，平时不声不响，只在它们的季节里催熟人的希望。瞧瞧，细雨又绵绵密密地飘忽起来，布谷鸟儿的叫声却一点都没有受潮。远远地听着，眼前耳畔，竟是儿时的谷场、儿时的鸡鸣、儿时的空寂与忧伤——大人们都忙着，没有时间理孩子。可以不叫吗？麦子已经收完了啊。

    香樟树长出一年中最繁茂的叶子，每一片都亮闪闪的，淡淡的香气把雨丝浸透了。石榴花从浓密的枝叶间钻出来，像一枚枚小火炬，再大的雨也浇不熄。布谷鸟儿的叫声，从叶子和花上流淌过去，带着叶的味儿，带着花的味儿，这样，叫声就不那么空洞了。

    今夏的雨水太旺了，空地上的野草长傻了，一直扑向马路，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们势头，可是飞奔的车轮还是把它们吓坏了，同时在马路边急刹，撞起一道一道绿色的波峰。布谷鸟儿的叫声也从草上掠过，好多蜗牛推开门窗来听——它们也希望有个好年景？

    这是一片即将被开发的土地，紧依着大海。草丛里有鸟叫虫鸣，水塘里有青蛙欢唱，偶尔还可以看到野鸡野鸭野兔，在细雨的滋润和布谷鸟儿的鼓动下，到处都是自由的野性在生长。不过已经有机器从角落轰鸣过来，用不了多久这里将成为一座崭新的城区，灯火辉煌，人声熙攘，野草野花会变得规规矩矩，野鸡野鸭将不得不另觅乐土，大片的芦苇肯定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我们天天上班之余，总爱在这片荒野上走走，拿着“识花君”辨认各种野草野花，趴到桥栏上看垂钓人的收获，盼望着这里快点繁华起来，又希望所有的生命不被人类打扰。

    不管怎么样，梅雨自然还会年年飘洒，可那时布谷鸟儿还会来吗？面对喧闹的楼房街市，它们发出什么样的叫声好呢？

                                                          202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