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穿衣
哦，天哪！

    “二月八月乱穿衣”，这是本地一句老话，说的是二月由冬入春，有人冬装未脱，有人春衣已换，八月从夏入秋，有人夏衣在身，有人已着秋装，季节变化，冷暖不定，今天穿薄的，明天又要换厚的。
    现在不是早春二月，也非中秋八月，我却在经历着乱穿衣的混乱。问题出在儿子身上。小子年后猛然拔节，个头儿先与我平齐，然后吱吱嘎嘎地超过了我，衣服一件赶不上一件地变小。外套还好区别，内衣经常跟我的弄混。
    想想两年前，他的内衣上那些图案，小熊、小猪、小鹿、小鸟，渐渐跑的跑、飞的飞，留下单一的白蓝紫黑，仿佛儿时的花草鸟兽被他成长的动静全吓跑了，只留下大地、天空，平淡地展现在他面前：你看吧，可以在这广阔的色彩里添点什么？
    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内衣的颜色渐渐趋向于我内衣的颜色，深灰、浅灰、灰白。从此我的衣服不是少了上衣就是找不到下衣，到他衣柜里去寻，有时在有时不在，不在的时候肯定在他身上。
    我把小子抓来问：怎么又把我的衣服穿跑了？他嬉皮笑脸：什么你的我的，穿就是了！本来也确实无所谓，可是我和他毕竟生活在不同的人生季节，我的秋色或者暮气会不会沾染到他身上？
    或许某一天他开始跟我区分你的我的，那时我又该如何面对？世界原本浑沌一团，盘古的巨斧一挥，于是有了天地之别，而万物心机也因此发动，你我之心条分缕析，“私”字随机产生，再怎么喊世界大同、万物齐一，也不可能回到天下融融的状态，哪怕是夫妻、父子。

    侄儿小时候“不分你我”，他外婆来，问他：你妈妈呢？他随口应答：你妈妈在灶屋里。后来一直被我们当笑话讲。现在想来，孩子的心里没有你我之别，该是多么平静、多么开阔啊。
    小时候我妈老爱念叨：“从小嫡嫡亲，到大淡淡亲。”我抗议说：“不会的！”真的不会吗？如果妈妈还在世，我能保证像小时候那样天天围绕在她膝下吗？
    事情想明白了，心里不会有失落，倒是渐渐泰然了。
                                                           2017.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