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花如斯

哦，天哪！

    夏渐渐深了，许多春花悄然淡出视野。悄然，这是人的感觉，对于花而言，也许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蜕变，从花到果，或者从花到空。夏花则在繁华落尽之时，悄然开放。悄然依然是人的感受，不论夏花以什么姿态迎接自己的季节，心里都是庄严的。

    有的夏花开得清淡。清晨或者黄昏走在大街小巷，幽幽的香樟花香一路氤氲，抬头细看，那些浅黄色的小花烟雾一样浮动在亮闪闪的绿叶间，远看还真看不出哪是花哪是叶呢。喜欢这种小花，不声不响的，不要绿叶衬托，也不要别人一惊一乍地赞美，悄悄地开放，淡淡地散发自己的清香，香遍一条街、一座城、一个青黄不接的季节。再小的花也会落的，香樟花落只是没有桃花李花飘落时壮观或者悲情，悄悄地，就落了一地，然后结出满满一树青青的果儿，绿豆一样；到了秋天，果子就变成紫黑色。我不知道香樟的果儿对人来说有什么价值，总觉得它们是在完成花的使命，了却树一年的心事。香樟的花，总让人想起小时候院子里的枣花，那是很远很远的记忆了，不说也罢。

    夏花也有艳丽的。特别喜欢的是石榴花，玛瑙做的小杯子一样，斟满了娇嫩的花瓣和柔情的花蕊。没什么香味儿，流溢的是颜色，那种纯而又纯的红，没有一丝杂质。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花色而喜爱石榴花，后来检索一下经历，似乎还有别的原因。大学读书时，图书馆楼前的小花园里有很多石榴花。初夏时节，年轻人的心总有些躁动，石榴花严裹微露的样子是不是暗合了当时的心绪？如此，石榴花就是对成长的记忆了，那个由青涩走向成熟的时代哦！石榴至少有两种：一种是以开花为已任的，最终结一个小小果子，不能吃的。另一种花开得不大，却能结大大的果实，“五月五开花，八月十五吃石榴”，轻轻剥开金黄或微红的外壳，一腔甜蜜的石榴米晶莹剔透，真想象不出这样的籽粒是如何酝酿出来的，花了石榴树多少心思。

    夏花还有娇弱的。印象最深的是虞美人，似乎它还有个名字叫罂粟花吧，俗称蝴蝶花。成片的虞美人非常好看，在微风中翩翩袅袅的，真像一群蝴蝶在飞舞，红的粉的黄的蓝的。也有单株开放的，一片草地中间，小路边的杂草丛里，或者一堵残垣脚下，婷婷袅袅地开，看上去有些孤单，但开得却极坦然，倒是真有几分虞姬起舞的格调。落寞吗？也许吧，但是人的一生有一个人真懂也就够了。只是不懂这粒种子是从哪里落下来的，还没有菜籽大的种子，竟然能释放出如此大的花朵来，让我对那粒种子充满神秘感。每年虞美人花开得最盛的日子，都是孩子们的毕业季。虽然做老师的人已经不再那么多愁善感，可是看到在自己手里长大的孩子杨花一样飘散，还是有些伤感，不知他们自此一去前程如何。

    夏花，还有远方火红的凤凰花、深粉的虎刺梅、洁白的七里香……太远了，无法再去感受它们的馨香，但和它们相伴的日子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永远不会凋落，不论春夏秋冬。

    泰戈尔说“让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其实夏花也不都是绚烂的，很多花本身就是一种静美，这要看看花的时间、场景和心境。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一个人或者一家人，一路走，一路看，所有的花都是美的，单单是不管身处何地也要绽放、明知终将凋零也不放弃的勇气，已经足以让人学会坦然：一切都是人生必经的，那么来吧！

                                                          2015.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