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雪的日子
哦,天哪!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小雨加雪,可是等了一天也没有动静。
送孩子去学钢琴的路上,和他一起讨论天气。知道什么方式降水最让我讨厌吗?我问。他说:下又不认真下,拖拖拉拉又不晴天。是,这是我以前跟他讲过的。我喜欢那种干净利索的雨,哗啦啦下一阵,然后晴天。就跟人处理事情一样,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拉倒,有什么事赶紧做,做完该干嘛干嘛,最不喜欢的就是黏糊,有事没事都作出很忙的样子。
其实我今天想说的是,我最不喜欢的降水方式是雨加雪——到底是下雨呢,还是下雪?把不同性质的东西搅和在一起,让人分不出是与非、真与假,这比黏糊还让人无法忍受。孩子说:妈妈最不喜欢的是下霜,把她车窗挡住了,开不了车。于是我们一起笑,觉得上天也真是够为难,你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那样,到底哪样才符合所有人的心愿呢?
下雪吧。几乎没有人不喜欢雪。
连续好多年了,冬天的大雪下在我们的南方,夏天的酷热发生在我们的北方,这里总是不瘟不火的。孩子已经有些气象概念了,说:冷也不太冷,热也不很热,我们这里最适合生活。我说:可不是!不过如果没有大海,可就危险了,这个纬度特别容易形成沙漠。为什么呢?孩子有些不解。我从大气环流、降水和蒸发的关系,云山雾罩地给他讲了一通,目的不是让他了解气候的形成原理,是想让他珍惜大海,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因为在大自然面前,眼前拥有的一切可能会在瞬间消失。
该下点雪了,他说,我四岁那年,你从厦门回来,我们一直在雪地里玩儿,天黑了都不肯回家,堆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雪人。或许真的是他四岁的时候吧,他说以前的事总是说“我四岁的时候”,大概相当于我们说“我年轻的时候”吧。那场雪是真大啊,下了半尺多厚,我们一起滚了一个大雪球,然后把雪球又做成一个雪人儿。我的印象中,那个雪人儿不是很大的,一想也是,那时候他小,人小,看什么都是大的。
年后回厦门,我还看到一幅“残雪江南”——又要离开他远行了,心情本已寥落,傍晚时分到了江南,田野一片斑驳,河流也在斑驳中变得虚幻沉寂。车子行驶很快,灰暗的村庄、明亮的城市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晃动,让我的心里更加低沉,总想弄明白,眼前的变幻是为什么,自己的漂泊又是为什么。没有答案,所以人便像感冒却打不出喷嚏一样憋闷。
我不能把这样的心理历程讲给他听,他一直以为爸爸敢一个人北上南下挺了不起的呢。况且,将来他也要这里那里地奔波,不能形成善感的心态,心硬一点好。我说:我看过一篇写雪人的文章,挺好的,可是记不得原文了。他说:那你把大意说给我听听吧。其实大意我也记不确切了,只记得看文章时自己心里涌起的感受,顺口编给他听:
雪孩子站在寒风里,冻得眼睛都不会眨。
他在心里说:妈妈,天黑了,带我回家吧。
没有人回答。
他在风里大喊:妈妈,太冷啦,你快抱抱我吧!
寒风大声地喝斥:妈妈不能抱你,抱你,你就要化了!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小雪人儿慢慢变小、慢慢变小,最后跟着太阳飞走了……
那是你小时候在东北堆的雪人吗?孩子静了一会儿,问我。我又不能答他了——其实,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故事。
我转移话题:为什么喜欢雪呢?孩子恢复了话痨的本色:雪多好啊,一片洁白!我说:纸不也是白的吗?他说:它们长得不一样啊,雪会飞。我说:棉花不是和雪长得差不多吗?也会飞。孩子想了想,说:你家棉花是从天上飘下来的吗?我感到很奇怪,他为什么不说雪是冷的呢?为什么不说雪会化呢?也许,在孩子的心目中,从天上来的才显得特别神奇,容易融化才感觉特别值得珍惜吧。
雪还是没来,好在可以等待。我们就在平静的日子里等待一场渺茫的白雪。
2014.12.7(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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