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

哦，天哪！

    这个秋天，仿佛空中飘飞的不是枯叶，而是我这些关于秋天的文字。我也时常问自己，秋天于我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呢？每每提及秋，便成了话痨，蟋蟀白云细雨牵牛花，不知有多少话要说。

    秋月，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一个话题。入秋以后，与月儿相遇并不多，大多数时间是埋头于凡尘俗事，偶尔抬头，目光又常常被云层反弹回来。有一次晚归，遇见了月亮，已经长成大半个了，明净饱满地浮在空中，像一张脸的剪影。那是谁的脸呢？月光是思念的引子，不需要刻意去想起谁，情绪就溶解到月光里了。何况是秋天的月光呢。高大的树枝横空而过，鼓棰一样把月光敲得叮咚作响；叶子都还没有落，在月光里轻轻颤动，月光就带着玉片一般的碎音落下来。这样的月光、这样的情景我曾见过的，在哪里却已经无可追忆——生活中时常发生这样的错觉，明明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却清晰地感觉已经发生过，甚至连下一句话曾经怎么说都明明白白。这样的错觉，让人面对现实恍若隔世。

    一直不下笔写秋月，不就是等待今天嘛。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是月亮最圆满的时刻，宛如离人在梦中相逢。月亮在鞭炮声里升起来，没有期待中的宁静，也没有期待中的明亮，昏黄而朦胧的一轮在深不见底的深蓝色里漂浮。这怪不得月亮，是高空有雾，或者低空有尘。就是这样的中秋月，地上不知有多少目光盯住它，每一双眼睛里包含的情感又是如此复杂——这月色果然凝重，那渐行渐远的月亮，承载着人间多少心情，今晚，它就是世间的一面镜子吧。

    写秋月的文字何其多，却不想再去复述那些古老的诗句。我的秋月已经足够陈旧、足够沧桑。

    中午就把简短的语句通过电波发出去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月上三竿，短信和电话不断进来，有的远在天涯，有的近在咫尺，有的词藻华丽，有的语言朴素。朝夕相见也好，相忘江湖也罢，每个人的境遇都在文字的缝隙里。老哥说“兄弟，我已经当爷爷了”，老弟说“哥啊，祝你生活圆满”，老姐说“谢谢你还记得我”，老妹说“风儿轻，月儿明，又是中秋人”……说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一刻，我想起了你。秋月与别的月有什么不同呢？秋月，是可以随意铺陈心绪的月，不管它明亮还是昏黄。

    每一次月光都可以用来思念的。那些或浓或淡的牵挂时刻萦绕着，只是我们习惯于把这些牵念播种在心底，让它们随着季节的风和雨生长，单等着到秋月里来收获。这是一个多么丰盈的季节啊，星星稀疏，虫鸣轻浅，月光如无处不至的清泉，思念长成了沉甸甸的金黄，所有人都团聚在一轮秋月之下、溶溶的月光里。

    这样的等待是一件很苦的事，那么，经过浓浓中秋月的沐浴，或许在以后的日子里就可以不用思念了吧。轰隆隆的列车驶过，远处有淡淡的歌声飘来又飘去，今夜过后，秋月就要瘦了。

                                                       2014.9.8（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