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米
哦,天哪!
“秋天蚊子好硬的嘴”,这是一句老话,意思是入秋以后蚊子叮人更迫切,更狠。最近蚊子就颇有点儿狠劲儿。也不知从哪里溜进来的,飞行路线飘忽不定,巧妙地逃避着人的追踪和打击,一旦抓住机会就毫不留情地一针扎下去,让人感觉到的不是痒,而是疼。
夜间的秋风淡淡地吹拂,感觉非常清爽,秋虫在窗外的草丛里唱出了金属一样的声音,马路边的梧桐叶轻轻摇动,像无数只告别的手。告别,是一个伤感的话题,经历得再多,也还是伤感。曾经在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和朋友告别。朋友问:什么时候再来?我答:为了不分别,所以不肯再相见。朋友愣了一下,一定是懂了,和我一起把目光转向月色下的江面,那里的水雾正在升起来,许多许多往事都在那亦真亦幻的月色和江雾里。今晚没有告别,或许会有一个告别的梦?谁知道呢,有时梦也很奢侈。
外面似乎也没有什么月色,除了夜行的车灯偶尔划过,夜黑得很深,需要对着黑暗看上很长时间,白天的那些东西才慢慢显出轮廓,近一些的也有一点细节。天空很遥远,看上去比地面要亮一些,白天没有落尽雨的白云缓缓地飘着,那样高远,那样悠闲,那样从容,让人不由心生羡慕。
可是我不敢打开纱窗去近听虫鸣,去靠近白云,因为我知道在黑暗的缝隙里正有无数飞蚊在划着诡异的弧线,期待着人们的一次大意。其实它们对世界所求不多,不足一滴血就满足了,让人讨厌的是获取这一滴血的方式,像偷,像抢,有时还有欺骗的成分。
人和蚊子也要斗智斗勇的,所以在灯下拍蚊子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南方蚊子要到十月一前后才大量从夏眠中醒来,个头儿很大,因而飞过来时声音很响,动作也不够敏捷,可以用手掌轻易击落。曾经在一个晚上打掉一百多只,现在想想身上还发麻,当时竟能泰然处之,可见那时还是有些境界的,如今连一只小蚊子也不能忍受,生活环境好了,人却浮躁了。
孩子不耐叮咬,一直非常讨厌蚊子,诅咒它们不该来到世上,除了给人带来烦恼,百无一用。那天捉到一只吸了血的蚊子——这个贪婪的家伙,因为喝得太饱飞不动了——想起刘瑜在《送你一粒子弹》里提到的“蚊米”,便在这只蚊子身上开始了实验。轻轻掐掉它细长的腿,放它飞,它已经不会飞了。索性又揪下它的翅膀,竟然真的很像一粒饱满的紫色米粒。“蚊米”,多么好听的一个名称,却是以生命作为代价的,有点残忍,不如一掌拍死,那是罪有应得。记得历史上宫廷里有把人的四肢截去装入坛子的,叫“人彘”,不知坛子里的人和坛子外的人各是什么样的心境。
夜渐渐深了,秋也渐渐深了,深得像历史一样看不见底。我们都在这样的时刻和季节与蚊子共处,不知“蚊米”对其它蚊子是否有些警示效果,相信往事和历史一样都不会如烟。不管怎样,我该睡了,去梦中把支离破碎的往事重新组合,或许会有点新意,暂且把夜交给蚊子们来掌管吧。
2014.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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