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如露

哦，天哪！

    清香的槐花已经在时光里皱缩了，留给我们一个洁白的背影。烂漫的蔷薇还在盛开，那些指头大的花苞像一颗颗收紧的小心脏，收藏着不肯轻易外道的心事；虞美人刚刚东一朵西一朵地试开，袅娜地试探季节的脾气；栀子花还没有打出花苞，它的芳香太浓，需要更多的时间酝酿……多么繁华的花季，到处是此起彼伏的花开的声音。然而，对于每一朵花而言，或许没有那么热烈，只在某个晨光初现的黎明，因为一滴露珠的滑动而轻轻叹息，于是花便开了。

    在热火朝天的生活里穿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日子。诉说着，讨论着，奔走着，突然在某个时刻，心里生出一丝隐隐的惆怅，这惆怅在纷繁的世间越扯越长，像茧一样把人的心包裹起来。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里伏着，守着那点心境。寂寞吗？真正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在寂寞里找到了那个走失了很久的自己，细细打量风尘仆仆的面容，小心摘下发梢上的枯叶或者花瓣，轻声问候：你，回来啦？——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对寂静的渴望，倒是常常被寂寞唤醒：懂得放弃，才有自在。

    寂静不是随便就可以找到的。即便是在宁静的夜晚，我们看到星星在树梢上闪烁，星光不曾发出任何声响，却会把我们的思绪带到一个曾让你不安的记忆里，你在记忆里听到咆哮，听到抱怨，听到哭泣，于是整个夜晚都喧闹不休。跑到一处清幽的山林里，一声鸟啼勾起你无限的思绪，风声雨声读书声，花香茶香饭菜香，随着鸟鸣在山林里回荡，你的心里只能跟着热闹起来，仿佛依然生活在热闹的街市里，那些是非、那些名利、那些善恶，像被风卷起的落叶或者垃圾。

    偶尔与寂静相遇，那感觉让自己讶异：生活中怎么还这么美妙的东西呢？

    那次正忙着手头的事，停下来喝口水，突然发现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自己仿佛被抛出了生活之外，而自己确切地知道自己正在喝水，而不是一边喝水一边想着那些纠缠不清的东西。那种单一的感觉真好，不要普遍联系，不要因果关系，不要矛盾转化，只做眼前的事儿，只看着露珠在花瓣上缓缓地滑动。

    还有一次是在黎明。写了点东西，又在网上看了几集电视剧，不知不觉天就要亮了。站起来，把灯关掉，从窗口去看遥远的天边，那一线半透明的玉白色一下就把灵魂吸进去了一样。马路上应该有早起的行人，感受着“人迹板桥霜”的清苦，可惜没有“鸡声茅店”，只有一弯浅浅的残月挂在西天的边上。知道自己又泛酸了，生活里哪有那么多诗情画意！但是诗境多么美好啊，把生活中的酸甜苦辣都过滤成露珠一样纯净的享受。

    再想找到一点寂静，找到点心灵的空旷真的很难。于是，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点寂静的感觉，像紧紧盯着花瓣上的露珠，唯恐心情还没有开放，它就被热闹、热烈、热情、热心蒸发了去，那样，等到热气散去，我的手心里捧着的可能就只有空虚了。

                                                        2014.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