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哦，天哪！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今天一天空气里还不时飘下一阵雨滴。最近特别希望下场雨，下过雨到处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人也会变得清爽。

    孩子今天有一场数学竞赛，早早就到学校去了。但是他去年养的蚕今年却产出几百上千只小蚕，黑压压的一片，要吃东西啊。懒觉是没得睡了，起来和他妈妈直奔海边的一座小山，那上面有桑叶，前年、去年我们都在那儿采来喂蚕的。

    发现这里有桑叶是一个偶然。孩子当时学一篇课文，好像叫《五月槐乡》，我说：你连槐花都没看过，还说什么到处都是槐花的香甜，不是空口说白话吗？带你去找槐花吧。我们俩骑车从公园找到山里，竟然一棵槐树也没找到，却在这座小山头上发现了桑树。当时他养着几条蚕，正愁没有东西给它们吃呢，真是意外之喜。从此，这里就成了我们的桑叶基地了。

    淋过雨的山真漂亮！所有的小草都嫩生生的，让整个早晨都充满了生机；山坡上的樱花开成了团，从山下望像一片粉红色的雾，走近看，每一根枝条都沉甸甸的。桑叶比上个星期大了不少，油亮亮的。想到蚕结出的洁白的茧，就觉得桑树真是天下最干净的树，难怪蚕只吃这种树叶呢。一边摘桑叶，一边和孩子妈妈闲聊，说这么多蚕，将来得结多少茧啊，如果让它们在房间里随便爬，还不把整个房间都结满了茧，到处是银白和金黄的茧，真成了真丝装饰的房子了。

    那天到一位老哥家去玩儿，说等蚕长大一点送几条给他的小孙女养着。老哥说：养那玩意儿做什么？我说让孩子观察啊。老哥是个老教育人了，我一说他立即就意识了到其中的意义。很多家长发现孩子成绩不理想，干着急想不出办法，到处找人补课。其实让孩子觉得生活有意思、很好玩儿比什么都重要。孩子就是家长的影子，你给孩子创造了什么样的生活，孩子必然就长成什么样子，父母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孩子的好奇心也就慢慢消失了，这个似乎很难补回来。从丰子恺的文章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孩子对生活的情趣，对情感的珍惜，所以常常让我们为他那些平实的叙述而感动。

    孩子的自行车小了，从网给他上买了一辆新的，今天到货了，属于成人骑的变速山地车。到车行给他装好。中午他和他妈妈去参加一个小朋友的十岁生日宴会，没捞着玩儿，回来就让我带他去试车。

    对于孩子的个头来说，车子显得特别大，他有点打怵，总是说不行、骑不了。好歹把他哄上去，结果他骑得非常好。这下高兴了，骑来骑去不肯下来，我只好站在小区的那片广场上看他骑。他下来休息的时候和我聊天，问我小时候学车的事情。我告诉他，那时候还没有孩子骑的自行车，我的第一辆自行车就是大人骑的。而且我学了很长时间才会骑，会上不会下，放学骑回来要在家门口来回遛，等妈妈出来看见才把我弄下来；后来好点了，可以找棵树，用左臂搂住，然后下车，要不就干脆骑到一个场院里，找个草垛子倒上去。孩子听了哈哈大笑，说你可真笨。

    我得承认，我小时候在运动方面的确很笨。就拿学骑车来说吧，费了好多事才学会。第一次能骑走，高兴得在大街上又喊又叫，把妈妈都从家里吵出来了。可是还不会控制方向，眼见着奔一条岸边陡峭的大河冲过去，把妈妈都吓傻了，幸好有一根电线杆把我撞了下来，只把手摔破了皮。还有一回骑车上学，不知怎么就改了方向，一直骑进了一片稻田。孩子喜欢听我的这些“囧事”，或许是从中对比出自己的优势了吧。他不知道的是，在给他讲这些经历的时候，我的父母、我的童年都一一复活了。学骑车的时候，父亲刚刚去世不久，我长时间地以泪洗面，母亲为了让我摆脱那种心境，费了好多事，托人买了辆自行车给我。

    骑在大大的车子上，孩子的背影显得特别单薄，但是我不担心，他会在时间里一天天强壮起来。或许当初妈妈看我的背影，也是这样满心怜惜吧。在父母面前我们本来应该表现出强大的，那样父母才可以放心，可是我们偏偏总是让父母觉得弱小，即便长得再大也还是像孩子一样依恋着他们；而在孩子面前其实我们是弱小的，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正在长大，而我们总是在孩子的成长中一天天失去优势，最终要依赖他们的搀扶，但是孩子总是觉得父母是强大的，否则他们便失去了信心和安全感。

    学车是上瘾的，可是孩子骑到熟练以后却主动提出回家，他说让爸爸站这么久太辛苦了。——我喜欢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光，孩子也特别喜欢和我呆在一起，我们仿佛都能从对方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2014.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