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时空

哦，天哪！

    时间是人生中最难捉摸的东西，你想让它走快一点，它偏偏慢腾腾不肯往前走，你想让它走慢一些，它却趁人不备悄悄跑出去很远。——这是人对时间的主观感受。真实的时间是不紧不慢、按照自己的节奏匀速前进的，这样的冷静和恒定，近乎无情，常常更加让人心慌意乱。无数人对时间产生感慨，多缘于此。

    时间无情，人们只好将目光投向空间，希望以空间上的延伸来释放时间造成的压迫感。“千里江陵一日还”、“坐地日行八万里”说的都是速度，提升速度是人们借助空间转换延缓时间流逝的最直接办法。当然，随着对时间认识的加深，解决时间问题已经不限于空间转换了，在相同的时间里多做事也可以相对减少时间的流失，于是生活节奏、工作节奏空前加快。人们对时间的看法也随之改变，由原来的“时间就是生命”演化为“时间就是效率”，最终异化为“时间就是金钱”——时间怎么和金钱划上了等号？生活的意义发生了重大偏移。

    正如人对空间速度的承受有一定的限度，人对生活的节奏也有承受的限度，“慢下来”已经成为人们的共识，反应出对生活本源的追寻和复归的渴望。但是，当人们步入快车道以后，总是被车流裹挟，想慢下来并不容易，最终导致社会问题、生活问题频频发生。或许一定要到车子跑不动才会无可奈何地停下或者抛锚吧。

    人们解决时间压迫的另一个方式是对空间的扩展，通过扩大对空间的占有量来舒缓时间的局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田园山水之所以深受人们的青睐，是因为那里天高地远，视觉的松弛给人以精神上的放松，流连于自然风光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社会上的角逐，用把酒桑麻的闲情来驱逐羡鱼之情的急切。

    然而，山水田园的清高终究无法战胜名利的蛊惑，正如范仲淹所说：“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人们就在进退两难的纠结中走进了现代。现代人借空间的拓展逃避压力集中表现于旅行，在行走中寻觅风景的慰藉。正如美学上所说，风景总在与自己没有利害关系的事物上，熟悉的地方只有环境。人们热衷于逃离紧张的劳作和拼杀，到生活圈子以外的地方寻找美丽。风景在异乡，纵然他乡风紧雾正浓，也强过抱着灶头烧芝麻吃。最可叹的是远走他乡谋生者，人虽然来到了异乡，但家乡窘迫的生活却如影随形，所以仍然无法逃离时间的围剿，硬生生地把一派风景抛在在厂房高大的门外，关在出租屋狭小的窗外。

    我们可以在空间上逃遁，但是谁能真正逃出时间的操控？我们企图摆脱时间的纠缠，却又随时被空间抓回时间的囚笼。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白发三千丈”也好，“白发搔更短”也罢，时间最终会把所有人从空间上拔除、抛弃。“死去元知万事空”，“空”才是时间和空间的真正交点。时间和空间就像人的双手，在人的一生中分分合合地配合着，以为能抓住想要的一切，直到双手合十那一刻，才知道彼此都是空的。佛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人生万相，原来都是时间和空间捣的鬼。如果不是因为人生有限引起人们在空间上的种种行为，那么过去发生的事情将无法解释，正在发生的事情会莫名其妙，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更是毫无依据。

    明白真相以后，只余一声轻叹，或者窃窃低笑。

                                                  2013.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