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的回音

哦，天哪！

    在浑浊的雾霾里，看片片飘落的枯叶，听枯叶落地那一声轻叹，和在清朗的天空下、明媚的阳光里看落叶，人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所有的叶子都会落的，但是因为有春天，落叶飘飘便是一种生命的姿态，是一场浩大的舞蹈，是一种新旧交替的盛典，是一种美。可是，假如没有春天，叶子落了便落了，落叶飘零就是一次一去不返的死亡，就是一场纸钱飞扬的祭祀，是一声声无奈的哀叹。我们之所以能够平静地、喜悦地欣赏落叶，是因为我们相信春天肯定会再来，这些叶子会在另一个季节里重生。

    日历撕一张少一张，但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会用多少本日历，所以当我们一张张撕掉生命厚度的时候，心里并不感到恐慌和忧伤，因为我们相信属于自己的太阳明天还会升起，如果失去这点自信，在伸手撕下那张薄薄纸片的时候，该是何等心情？倒计时是人们经常玩的游戏，最大的一场游戏就是生命的倒计时。

    时光无限，而生命有限。时光因季节的变换而显得匆匆易逝，生命则因日历的单薄而显出暂时的富足。这是谁都懂得的规律，却又不是时刻放在心上的。我们可能会因为落叶而生悲伤之情，却很少为人生的互戗而感到悲哀；铺天盖地的落叶可能入诗入画，悲欢离合的心情有几个人肯俯下身子捡拾？落叶是没有第二个春天的，下一个春天只在人的心里，如果我们对春天产生了怀疑，便只有伤感和流泪，严霜一样的落寞。

    还是说落叶吧。落叶的美不在于它们的枯死，也不在于它们的飘飞，落叶的美在于人类对规律的确定。——知道叶子什么时候该落，所以叶子落的时候不感到意外；也知道今年的叶子落了，明年还会长出新叶，所以叶子落时也不觉得恐慌。可是人呢？你能预知一个人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忧伤吗？无法把握的事情总是让人感到不安定、不安全、不安宁，因此人们更愿意为一片落叶而伤感，却不肯为某个人的悲伤而悲伤，因为经常弄不清那友善、喜悦或者正义是真是假。人是深沉的，落叶则简单。简单的事物容易给人美感，而复杂的事情只能引发人的判断和推理。

    雾霾藏起了许多事情的真相，但落叶仍在飘飞。我可能什么都看不清，包括落叶，却可以听到落叶和地面相遇的声音。有点胸闷，但心里还是轻松的。

                                                        2013.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