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荠菜的老人

哦，天哪！

    如此寒冷的天气，你确信还有植物可以在冰雪中发芽、生长么？

    市场上什么东西买不到，你真的对几棵野菜有这么强烈的渴望么？

    温暖的家中儿孙绕膝，你就这样留恋荒凉的田野么？

    ……

    远远地望着你枯瘦的身躯，挎着一只硕大的竹篮在空旷的田野上踽踽独行、寻寻觅觅，我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你，可是我真的很怕冷，所以一直没有走到你身边，一直不知道你的竹篮里挖到了什么，更不知道你的心里挖到了什么。

    荠菜是一种鲜美的野菜，凉调、下火锅都好吃，最经典的吃法是包饺子。你是想在这苦寒的季节里，给家人带来一篮惊喜吗？我担心他们看到你冻得发青的脸，吃着最新鲜的菜肴，咀嚼的也是心疼和愧疚。

    或许小时候母亲曾带着你在田埂上寻觅过荠菜？挨饿的年代，饥饿比寒冷更可怕——寒冷可以熬过去，饥饿怎么熬？现在，你忍受着寒冷，感受的却是和母亲一起苦熬的温暖吗？回忆，的确可以治疗孤独和思念。也有人说，大自然可以融化所有的烦恼。你的根就扎在田野里，那还是小时候就扎下的根。

    一次次望见你像一只毛羽凌乱的老鹰在枯草丛里彳亍，我便生出无数种猜测，这猜测让你在我的世界里越走越远。

    那天，在菜场门口看到你，面前放着一小把荠菜，叶子的边缘冻得微紫。你在等着某个嘴馋的人来买。我过去和你搭讪——对我，你肯定是绝对陌生的，而对你，我早已熟悉。我说：这么冷的天去挖荠菜？不能等天暖了再挖吗？我期待着你给我一个足够我产生联想的理由，那样我就可以从这个理由里窥见你的生活，现在的和过去的。

    你说：天暖了，荠菜就老了。

    “春在溪头荠菜花”，你是说你怕荠菜白白地老去吗？我的天，这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2013.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