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之后
哦，天哪！

    喜欢浪花翻滚的大海，万马奔腾的气势让人心生豪迈，更喜欢夕阳下宁静的海面，几片归帆，几点渔火，轻轻抚摸沙滩的海浪发出低低的叹息——那叹息，不是无聊、无奈，也不是不满和艾怨，而是对喧嚣的反思，是对沙滩、礁石和海里众生的安抚：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很宁静，你们也不必惊慌，夜色即将降临。是的，还喜欢宁静的湖，清晨水雾弥漫，早起的鱼在平静的水面上不时画上一个个同心圆，或者索性跳起来，哗啦一声打出一个大大的水花，仿佛乡村的清晨突然传来一声下地干活的邀约。最可爱的，是岸边的水草下嘁嘁嚓嚓的碎响，那是小鱼在享用新一天的早餐。
    喜欢百花争艳的春天，五彩斑斓的色彩，或浓或淡的花香，向世界展示着生长的力量，更喜欢繁花过后的那一段清净——绚烂的色彩被雨水冲淡、被阳光漂白，青涩的果子还不足以捕获贪馋的目光，酝酿和期待在一个细雨飘忽的季节悄然相遇，有蛙声，有蝉鸣，有母鸡生蛋后的欢笑，有黄狗欺生的张狂，唯独没有树木的声音——孕育，本来就是一个静悄悄的过程，哪有刚刚有了果子的雏形就大肆渲染的呢？香甜都是在安定的情绪中酿造出来的。当然，也喜欢秋天，果实收获过后的秋天，树木卸下了期待的重轭，重新拾回自己的疏阔与淡然。
    喜欢晚饭后的那一段时光，一天的劳作不必再去反思，过去的总要让它过去，成功也罢，失败也罢，议论从来都是别人的事。一家人围一盏油灯夜话的时代虽然已经不再，但是可以捧起一本书静静地坐在孩子的身边，看孩子忙忙碌碌地写完语文又写数学，自己的学生时代就在孩子轻轻晃动的肩头晃动起来。那时父母都很忙，锅灶上冒着蒸汽，为明天早餐煮地瓜或者玉米的清香在小院子里起伏不定；一对大木桶压得扁担吱呀吱呀地响，把水倒进水缸的声音都撞击着沉重。如今不需要做这些，可以一家人到外面走走，也可以找个娱乐节目大笑一番。最喜欢的还是深夜，人们大多已经沉入梦乡，一个人站在窗口看天上的残月，看残月投下的树影无声无息地移动，被遗忘很久很久的人和事悄悄地回到心头，一阵酸楚或者一缕甜蜜向全身漫开。偶尔有一声火车的长鸣，提醒一下还有人在夜色里穿行，为了一个愿望或者一个梦想，于是思绪就跟着火车一路跋山涉水去了。
    喜欢掀动尘封已久的书页，喜欢听遥远的一声鸡啼，喜欢闻火柴燃尽时的幽香，喜欢打量路边静静坐着的陌生人……真正的生活都在喧哗过后，就像一支曲子在落幕后心底留下的余响，只不过，如果没有人提醒，我们都把它们忽略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2012.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