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着白色的云
哦，天哪！

    最近有很多朋友给我提醒：嗨，看天了吗？最近的天真漂亮！不错，最近的天真漂亮。天蓝得透明，让人觉得上帝真是调色的高手，换成别的颜色绝对没有现在这样可人。云白得很细腻，很柔软，形状千变万化，让人产生晚饭后一家人到原野上散步的闲适。我敢肯定，世界上再也比没有纯蓝和纯白搭配更干净的颜色了。
    记得小时候每到“六一节”，好多学校要集中到一起会操、表演，老师要求的服装都是蓝裤子、白上衣、小白鞋。那时要做这样一身行头不是小事情，钱应该不是大问题，问题是布票不好弄，所以每年妈妈都要为此犯一次愁。犯愁归犯愁，却从来不马虎，最后肯定会有的，而且白上衣肯定是“的确良”的，特别白——那时穿化纤衣服是时尚。
    看着妈妈挪着小脚到处去借布票，我就变得懂事了，说：要不咱们就穿别的颜色衣服吧？说是这样说，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还要上台领奖呢。妈妈看着我笑笑说：那怎么行，你不知道蓝的和白的配起来多清爽！哥哥大我十岁，有时候看得眼热，故意说些风凉话：不就是个三好生嘛，值当把一家人的布票都穿在你身上！不久他也会有一件半截袖的海魂衫，一条白一条蓝的横道道，穿着也很精神。那种软质地的成品衣服不要布票，不过有点贵。
    有的同学家里凑不出蓝裤子白上衣，就不能参加表演了，只有给我们抱衣服、拿书包的份儿。所以穿上这样的衣服是很骄傲的，走路的时候眼睛都是往上看的，心都在云上飘着呢。在艰难的岁月里，我的父母总是以克扣自己，维持着孩子的自信与骄傲。他们说：不论怎么样，做人都不能低三下四，你们都要记住。
    父母都是信仰基督的人，担心他们去世的时候我们不会做他们喜欢的衣服，刚过六十岁就开始商量做“老衣”了，说应该做白色的长袍，耶稣就是穿那样的衣服。后来可能是考虑周围人的习惯吧，没有做成白的，两个人都做了蓝色面子白里子的。那时我才十来岁，一看见妈妈弄那些衣服就流眼泪，仿佛衣服做好了他们就要走了。妈妈说：这有什么呢？人都是要到上帝身边的。如果我们也穿得花花绿绿的，将来你怎么认得出呢？说是这样说，后来我在家的时候她从来不做，背着我肯定是在做的，有时我放学回来能在炕上看到剪掉的布丝，那种蓝和天的颜色很像。
    他们去世以后，我一直觉得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走路似乎低着头更舒服，更符合心境。多少年过去了，终于接受了父母迟早都要去世的事实，才又想起母亲的话：在上帝身边一定要干干净净的。于是抬头看天，或许哪一片天、哪一朵云就是他们的化身呢。可惜事情总是太多，能够静静地看天的时间很少，大多在走路的时候偶尔抬头看一眼天空，让往事在心里像白云一样飘来飘去。
                                                               2012.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