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羽云

哦，天哪！

    这是中秋过后的正午，阳光耀眼地照下来，刺得人眼睛胆怯地躲闪，天是那样的蓝，却不敢正视它。可是谁又能躲开太阳呢？谁肯躲开今年已经不多的温煦时光呢？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往车来。下班高峰，所有人似乎同时放下手里的活——文件，电脑，书本，瓦刀，方向盘……从不同的办公室或者某个角落里走出来，加入阳光下一支声势浩大的回家队伍、吃饭队伍。我也是其中之一，把车子倒转过来，背对着太阳，停到路边等待放学归来的孩子。阳光从背后穿入身体，把大自然的温度一直送达五脏六腑。在浩浩荡荡的人流面前，第一次用心去体会“红尘”二字的温度，一阵一阵的温热从眼睛流向内心，再流向四肢和每一个毛孔。多少人、多少次用冷冰冰的语调谈论“红尘”，而当你真正以融入的姿态去面对它，却很容易被感动——这么多人急急切切地赶着和家人短暂相聚，赶着去面对酸甜苦辣的午餐，赶着去把几个小时的分别告诉亲人……心里想，大家都应该努力一点，把事情做得好一点，让这支队伍更轻松、更喜悦一些。是的，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了动物世界中羚羊或者野牛的迁徙，那种义无反顾的精神让人震撼，于是觉得“回家”、“吃饭”这些极其平常的语言，也有一种庄重感和神圣感。

    我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得太久了，以至于忽略了身边还有这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

    抬头去看周围的山，平时多少有些朦胧或者叫模糊，而在这秋天的阳光下不仅清晰无比，而且似乎离人也更近了。只有微微的风，树在阳光下宁静而自然，既没有春天生命的膨胀感，也没有夏日风雨的压迫感。古人说“删繁就简三秋树”，现在还没有“删繁就简”，但由于从容也显得亲切、有质感，让你确认那就是树，而不是别的什么。有了这些树，仿佛整座山都弥漫着空灵和大气。

    天蓝得发亮，洁白的云在纯净的天色衬托下像白鸽新换长的柔弱的秋羽，东一丝西一缕的点缀着，让无边的蓝天不空洞，也不滞重，不似夏日成团的雨云凶神恶煞，也不像冬天浓重的冷云挤压得人喘不出气来。这样轻盈的云缕，看了让人觉得人也轻了心也轻了生活也轻子，这才意识到只有轻轻的、淡淡的才能舒卷自如、勾画随意。记得有一首歌叫《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吧，那样的云太潮湿，因而显得忧伤，最后只好从天上落下来。只有干爽、干净的云才能像羽翼一样把人的心带往高处。

    看着匆匆赶路的行人，觉得挺可惜的，因为要照顾脚下、轮下，而把天上如此美丽、写意的画卷给忽略了。生命之轻固然让人有些失落，可生命之重是不是也让人望而生畏？《论语》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个世上未必人人都要成为君子，不过那种彼此欣赏、坦然真诚、自由自在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确跟这个秋日的中午非常相像——这种关系，让人想起和家人在一起。

                                             2012.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