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格桑花
哦,天哪!
2007年6月初,正是厦门细雨濛濛、凤凰花落满草坪的季节,我们送走了高考的学生,学校组织高三老师到九寨沟旅游。在九黄机场下了飞机,一下就被只有5℃的寒风捕获了,一群人穿着短袖衫,只有跳脚的份儿,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什么风景!
第一站去黄龙,要翻越一座海拔四千多米的山。车内倒是不冷,可是稀薄的空气又要了大家的命,一个个高原反应,头痛欲裂。路边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一座山支离破碎,没有像样的形状,没有像样的植被,能够让人稍微有些振作的,是远处山坳里云朵一样的牦牛群和传说山上出产的冬虫夏草。苦寒,这是翻越这座山峰时给我们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不时出现的玛尼堆和飘扬的风马旗,让我们意识到这里的人生活不容易,不然谁会把命运交给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空呢?而一种神秘的宗教氛围又把人的灵魂带向更高处的幽缈的蓝天。有人说,刚开始经受缺氧的折磨,人的意识往往处于迷糊或者无端亢奋状态,我们就在这种无尽萧索的环境与混沌的意识中,忽然发现路边的枯草丛中零星地盛开着嫩黄色的鲜花。师傅把车停下来,让大家感受一下高山上的低温和缺氧的滋味——有人说旅游就是花钱买罪受,这种体验应该算是典型了——这才有机会细看陪伴了我们好久的花。


花开得很羞涩,几乎看不到叶子,茎杆上长满了细密的绒毛,让人想起藏家未经世事的怯怯的小姑娘,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好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群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说实在的,当时我很诧异,这样低的温度,这样贫瘠的环境,怎么还能开出如此娇嫩的花?接着就被生命的力量征服了——只要有足够的勇气,生命其实是可以用各种姿态存在的,苦难本身也是一种养分啊!不少人开始拍照,有人喜欢仿佛近在咫尺的蓝天,有人关注神秘的玛尼堆和风马旗,也有人试图在路边找到一条冬虫夏草,我和几个人对这生之不易的小花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蹲下来细细研究。可是我们不知道它的名字,或许认为这样的花能活下来已属万幸,哪里会有人给它们起什么名字。
过后也就搁下了,没作深究。五年过去了,生长在寒风乱石中的小花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就那么嫩黄地、毛绒绒地开着,却从来没想着去探讨一下它究竟是什么花。什么花呢?野花而已,世界上那么多花,不是所有的花都有自己的名字的。
今天翻阅一本《散文》杂志,读到一篇文章里有这样的描述:
那天,在翻越智西山时,我看见沿途盛开着硕大的金黄色花朵,枝株孤单,叶片稀少,茎杆上长着密密的绒毛,它的学名叫黄花绿绒蒿。这种草本植物在青藏高原分布广泛,花开两种,除了黄色,还有开红花的,就叫红花绿绒蒿,属罂粟科,可入药。它的藏语名字可能更响亮,不管开的是黄花还是红花,都叫格桑花。……

读着这朴素的语言,我的心头不禁一阵发紧——莫非我一直不知道名字的花,生长在苦寒中的黄花,孤单娇嫩的花,竟是充满诗情画意的格桑花?找出当初留下的照片,又到网上搜索出格桑花的图片,觉得似乎不像。但是,我从此坚信曾经看到的就是格桑花。它不是因为有了诗意的名字才让我喜爱,当初见到它时,那种不畏艰苦的气质已经征服过我,凭什么它就不能叫格桑花呢!
耐得寂寞的格桑花,让我想起了那次难忘的旅途,想起了曾经漂泊的岁月,想起了那些难忘的兄弟,想起了分散在不知什么地方、经受着怎样人生磨砺的学生们……在那些不认识他们的人眼里,他们可能只是一个连姓名都不需要知道的人,而在我的心里,他们都是傲然开放在各种环境里的格桑花。
是的,我的生活里也有无数被我忽视的人,我们可能经常擦肩而过却彼此陌生甚至冷漠,但是在每个人的亲人、友人、爱人心里,谁又不是生命鲜活、色彩鲜艳的格桑花呢!
2012.4.27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