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是别人的

——古诗中的色彩运用例谈

哦，天哪！

    特别是喜欢读古代诗词，尤其是唐诗，觉得在如此短小的文字里能够创造出鲜明的意境、表现出气象万千的生活、表达出丰富的情感，实在是一件神奇的事。特别是景物的勾画，仿佛一幅幅精致的山水、风景图，或雄浑开阔，或精细典雅，或幽暗晦涩，或明丽鲜艳，让人感受到一种意韵之美。在景物的描写中，作者的心态、情感、思想悄无声息地流淌出来，与读者的心绪暗合、冲撞，激荡起层层悠远的涟漪。

    古诗中写景的特点很多，比如诗歌中景物的色彩、明暗、形状、冷暖、阴晴、动静、简笔与白描、意象的选择等等，按照“归类”教学的思想，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对诗歌进行归类分析。这里想先说说色彩的运用。

    在景物描写中，色彩的运用能给读者很直观的视觉冲击，创造出特色鲜明的意境，而色彩与人的心理、情绪、所处环境、美学观念、文化背景、民族心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通过色彩的运用来探索诗歌的内涵，可以品味出很多有意思的韵味。

    在色彩的运用方面，可以理出三条基本线索：一条线是诗歌中的色彩和诗人的心理、情绪等关系一致，即欢快的心情用亮丽的色彩，忧伤的心理用灰暗的色彩，手法上可以称为“移情”或者气氛烘托，如严维的《丹阳送韦参军》“丹阳郭里送行舟，一别心知两地秋。日晚江南望江北，寒鸦飞尽水悠悠”，是用灰暗的景物来表达离别后的孤独与凄凉；而刘禹锡的《秋词》“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则用亮丽的色调表达了昂扬的情绪。第二条线是诗歌中的色彩和诗人的心理、情绪等关系不一致，即忧伤的情绪可能用亮丽的色彩来反应，手法上叫做反衬。第三条线是将前两条线结合起来，即有些景的色调与诗人的心理、情感是一致的，有些是不一致的，这种情况相对复杂一些，后面举例时再作重点说明。

    “言为心声”，“一切景语皆情语”，诗歌中景物色彩与诗人心理、情绪相吻合，读者很容易理解，而景物色彩与诗人的心理、情感不一致就有些不好理解了，所以我用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中的一句话来点明这样处理的作用，“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看几个例子：

    杜甫的《绝句》：“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诗的意思是说微风徐来，碧波荡漾，在碧波的映衬下，水鸟显得更加洁白，它们正在欢快地徜佯；青山上的草木繁茂、青翠欲滴，山花怒放，在阳光映照下火红一片。寥寥十个字，就勾画出一幅色彩绚丽、意境优美的图画，但美景勾起的却诗人低沉的思乡之情，景的亮丽与情的黯然形成鲜明的反差。

    张继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秋天的夜晚，一艘远道而来的客船停泊在姑苏城外的枫桥边。明月已经落下，几声乌鸦的啼叫飘荡，满天的寒霜，这清冷的水乡秋夜，陪伴着舟中的游子，让他感到是多么凄凉。诗的第一句，写出了诗人所见、所闻，描绘出一幅凄清的秋夜羁旅图，凄凉、昏暗的景与应试落第的凄苦心境是一致的。而江边的枫树、点点的渔火，却是暖色调的，在昏暗、凄凉的背景下显得异常突出，但此诗表达的是落魄学子那种失意和感伤，温暖的枫树、渔火都不属于他这个匆匆的过客，因而更加反衬出他内心的落寞与凄凉。诗的后两句是通过声音来表达情感的，寒山寺的夜半钟声，不但衬托出夜的宁静，更在重重地撞击着诗人那颗孤寂的心灵，让人感到时空的永恒和寂寞，产生出有关人生和历史的无边遐想。

    杜牧的《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清明，一向给人的印象总是一片湿雨。从清晨开始，至黄昏之际，在烟雨弥漫的山野中，在泥泞难行的小路上，总有顶风冒雨、沉默寂寥的扫墓人，偶或会有一株柳树飘着几缕嫩芽初黄的柳丝？都在烟雨之中，整个画面说不上昏暗，但一片朦胧，让人的心绪也随之潮湿起来。祭祖的心情虽然低沉，但人家毕竟有祖可祭，生活是有根的。诗人呢？一个人漂泊异乡，连祭祖的权利都丧失了，这样的游客心境与朦胧、潮湿的心境融为一体。耐人咀嚼的是最后一句，“牧童遥指杏花村”，在烟雨迷蒙之中，一个被粉红的杏花笼罩的远远的村庄，一下把灰蒙蒙的雨景点活了，像水墨画中的一点亮色，显出了一些温暖的色调，似乎可以给诗人一点温馨的感觉，但“酒家”二字又分明告诉诗人，这一抹亮色也不属于你，你依然只是一个孤独的过客……

    从上面这些例子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古人在景物描写中使用色彩之精妙，这些斑斓的色彩，既给我们描绘出一幅幅韵味隽永的风景画，又准确、细腻地传达了自己或浓或淡的心绪，实在值得我们认真去品味和学习。

                                                         2012.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