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时钟声
哦，天哪！

    梦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嘀嗒，嘀嗒，嘀嗒”，我知道，那是时钟的声音，也可以说那是时间的声音。睡眠，是人相对静止的状态，如果不是火车的鸣笛偶尔划破宁静的夜晚，我们甚至会认为整个世界都处于静止状态，花儿不再开放，小鸟不再飞翔，大海应该也不再汹涌了吧？意识的朦胧，让世界也跟着朦胧起来。
    但是，谁都知道，世界万物从来就没有静止过。时钟在梦境之外努力地把时间的声音传进梦里，而与梦境融合的时间就不再是单纯的时间了。
    满山都绿透了，偶尔有一支火红的花高高地举过草丛，像一支火把一样灿然开放——梦里以为这些都是真实的，现在明白，那是小时候东北原野的春天留下的记忆。几个人沿着山脚下的小路往前走，边上就是大海，很蓝，也很宁静，一切就像一次毫无牵挂的远足。“嘀嗒，嘀嗒，嘀嗒……”时钟的声音就在这样的心境下传进梦里来，不但没有打破梦的安宁，反而把轻快的节奏传递给梦里的我，让我隐隐意识到，即便在梦里，也可以感受到清静与悠闲。肯定是这几天太疲劳了，渴望一点没有压力的时间，静静的夜、静静的夜里淡淡的时钟声给我送来一个盼望已久的信息：在轻快的时钟声里，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做，让空荡荡的时间为自己策划一个儿时的梦。儿时的活动其实很耗体力的，但心里搁不住事，所以苦难再多的童年也是美好的，让人回味无穷。
    后来似乎是要赶车到哪里去，时间应该还充裕，可心里老是觉得紧张，“嘀嗒嘀嗒嘀嗒”的时钟声似乎也很急迫，让人感到时间要赶不上一样。然后就急得醒了，发现夜依然那样静，那样空旷，才知道自己把时间强迫症带到梦里来了。说起来很好笑，现实生活中很多人都说我的性子比较慢，可我自己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怕迟到，怕事情做不完。每天早上催促孩子快点吃饭去上学，不知要说多少遍——感谢孩子还能忍受我的啰嗦，没有骂我时间强迫症。我渴望在静静的夜晚释放长期的时间逼迫，可是我却没有办法阻止时钟的声音穿透脆弱的睡眠的外壳，毫不留情地为我设计了一个以时间为主题的梦境，让我在梦里也去体验生活的忙碌。
    后面再出现的梦就有些离奇了。我的学生们正在球场上进行篮球比赛，我在操场边上观战。一抬头，竟发现有个鬼子正在山崖上拿枪瞄我的学生。他的身边有一根长藤通到我手边，我就用藤条拼命抽打他，终于把他从山崖上打了下来，摔死了。公安部门要来抓我，理由是鬼子还没有开枪，而我把人家杀掉了。说实话，我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因为知道自己是正义的。可是家里人担心，侄儿专门从国外回来，说是要带我到国外避难。我不走。我的学生们都跑来为我送行。我坚持不走，但心里却涌起一阵阵悲哀——明明做的是正义的事，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委屈呢？时钟“嘀嗒——嘀嗒——嘀嗒”的声音又一次敲响了我的梦，让我在拉长的时间里感受生死抉择的沉重。好在清晨的阳光及时地叩开了睡眠的窗，没有让我继续沉浸在不平的梦里。不敢睡懒觉了，赶紧起床驱赶莫名其妙的情绪，竟然找不到与这个梦相对应的生活。
    我相信梦和生活总有某种对应关系，唯一不同的是，梦可以逃避，而生活无处可逃。一夜的时钟声让我不能不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从时间角度看，人生其实就是现实与梦境连缀而成的，它们看似不同，实际上根本无法割裂。
                                                           2012.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