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柳烟
哦，天哪！

    窗外冷雨坚硬地敲打着大地。虽然已经过了春分，天气依然让人觉得冬天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今年的冬天，尾巴实在太长了。也许这里的气候一直如此吧，只是过去的日子都忘记了，感受只在当下。
    早晨天气还不错，太阳虽然不很明朗，但从山顶上照过来的光线还是让人感到挺温暖的。细细地搜寻，路边的小树梢头似乎隐隐泛出点绿意，看来春天是真的来了，尽管冬天很不情愿离开。同事说家里的红梅开得正好呢，一朵一朵特别大，特别香！那神情仿佛自己就是报春的红梅，让人又一次确认了春天的气息。红梅好像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了，也许见到过，但是没有赏梅的心劲，也就当没看见。世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在意了，就是一份惊喜或者痛苦，而不在意，华丽的春光也如流水一般无声无息地流过。经同事一说，多年前的记忆竟然复苏了，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了梅花的暗香。
    春天真的到了，只是傍晚天气转阴，到处灰蒙蒙的，气温也开始下降。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的路边有两棵垂柳，枝条在晚风中轻拂，显得特别柔软。树冠上有一层灰绿色，像雾一样，及至走近，发现它们又并没发芽。这不奇怪，韩愈早就有“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诗句，不过这是柳树而不是草罢了。那也没关系，古人早就为我们做好了准备，用“柳烟”一词形象地传达出一缕缥缈的心绪，韦庄《酒泉子》中那句“柳烟轻，花露重，思难任”便是最好的注脚。如雾也罢，如烟也罢，都是春天呼出的气息。——或许说是早春的一声轻叹，更为确切吧。
    在冷雨的缝隙里，不时闪着耀眼的光，接着是一阵雷声滚过。这是今年的第一次雷声呢。一般而言雷声总是伴着热烈的，现在却在冰冷的雨隙里躲躲闪闪，让人觉得有些不够协调。但毕竟是闪电，要比所有的霓虹灯、闪光灯亮得有高度，把世间万物瞬间照亮了；毕竟是雷声，要比所有的市声、噪音来得彻底，把深沉的夜都惊醒了。
    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轻一点吧，天还冷呢，把所有生命都吵醒了，它们该如何忍受？这样想着，突然想起鲁迅《<呐喊>自序》里的那段话：“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感觉鲁迅的话才句句是惊雷呢，即使在最低沉的时候，也足够高、足够亮、足够响。
    想必这雷声正是春天向寒冷发出的怒吼吧？大地上那么多生命已经开始复苏，再这样冷下去岂不是要让它们失去飘香拂烟的勇气？岂不是要让这个本来就危机重重的大地失去了最后的生机！说得也是，该到什么季节就到什么季节好了，难道就因为要逞一时之强，就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想那梅香柳烟此时也正在冷雨中，正在闪电下，不知明晨是更加鲜红翠绿，还是香销烟灭。再高傲的风骨，再深远的情怀，又怎么能拗得过大自然的主张呢？作为人，只好把美好的时光像书签一样夹进记忆的书册中，明天是什么天气，还得在什么天气里生活。
                                                              2012.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