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柿和红果果
哦,天哪!
中午的时候朋友打电话来,说正坐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上,满眼是看不过来的秋色,还有刚被一场细雨洗过的蓝天。我能感受到那种融入自然的喜悦和独拥秋光的奢侈感。虽然时令已入初冬,但这里节气晚,秋的味道正浓,谁能消受得起独坐山巅拥有的天蓝云白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姹紫嫣红呢?朋友不知道,昨天我也一样拥有过一座山色、一峡云雾,至今还没有消化完呢。
满坡的蕨草已经枯黄,矮矮的松树像插在沙滩上的墨绿色大伞,其它的乔木和灌木叶子大多已经落了,只剩一两片红的黄的叶子在枝头招摇。在这样用萧条构成的辉煌背景下,我已经不再是欣赏秋景,而是被写入画卷了。我在一面巨大的悬崖下发现了一片野山柿。没有树叶,只有小西红柿一样大小的山柿三三两两地悬挂在枝头,像特意点燃的无数的小灯笼。摘一枚下来,轻轻捏开表皮,汁液已经浓缩得很粘稠了,一股带着草药香的甘甜扑鼻而来,放入口中,甜得人直想笑。明明有小路从山下通上来,为什么这么多野山柿没有人采摘呢?记得在厦门的时候,朋友说他们小时候如果有一分钱,一定要拿去买一种叫金桃娘的野果子吃;听说早些年本地的孩子也会花一毛钱买几个野山柿吃。那时吃野果是一种享受,现在吃野果只能是一种情结——现在物质真的丰富了,山下人家的柿子大得像孩子的拳头,谁还会爬这么高的山采摘这小小的野山柿呢?有的野山柿已经被风干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在寒风中坠落,如果运气好,明年春天会长出一丛野山柿树。可是,没有人在意它的果实,长得再多又如何?我不知道野山柿怎么还能酝酿出如此甘甜的心情,我倒是为它们感到深深的寂寞了。
还有一些灌木上结了密密麻麻的红果果,有人说叫叮当果,有人说不是。在山下,经常被人种在篱笆下面作为观赏品,而在这山坡上,一片醉人的红果果却很难招揽到一丝丝目光,因为它既不可吃,似乎也不可卖,只好独自在这里开花,结果,凋零,再开花,再结果,再凋零,年复一年,鸟雀也不光顾,松鼠也不来打扰。莫非这种鲜红的果子真的一无可用?记得海边的人说,几十年前人们对螃蟹也不是很感兴趣,凤鱼误打上来后被扔在海滩上白白地晒死,渔人甚至认为钻入网里的虾婆婆给打鱼添了麻烦,而如今,这些东西都成了高档海鲜,卖出了天价。一样东西有用无用常常不是它们自己说了算,而是由人类对它们的了解程度决定的。这不能不让人为满坡的红果果郁闷。说不准哪天人们关注到它们,从中发现了什么药用价值来,岂不要后悔现在暴殄天物?然而,在人们没有认识到它们的价值之前,红果果必须忍受冷漠,而且已经忍受了千万年。
当然,这些不过是我自以为是地为野山柿和红果果打抱不平,焉知它们不正得意于人的无知无觉给它们留下的安宁?如果人们还要用野山柿来招待客人,如果人们发现红果果可以救人性命,这漫山的野草闲花不都要被踏为齑粉?更不要说那些甘甜的野山柿和鲜艳的红果果了。庄子笔下有一棵无用的大树,正因为无用而保全了性命,庄子从它身上悟出了无用乃是大用的人生哲理。我似乎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野山柿敢长得这么甜,红果果敢长得这么艳了。
由于我的一双拙眼,这一道山脉里被我懵懂地称作野草的宝贝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我羞愧于自己的无知,也为这些“野草”们庆幸。
2011.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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