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在秋风里的蝴蝶
哦，天哪！

    一只蝴蝶跌落在我的门前。橘黄色的翅膀镶着黑边儿，中间还有几个眼睛一样的斑纹点缀，不算很大，但挺漂亮的。然而，现在好像不是它展示自己美丽的季节，虽然天气还很温暖，但毕竟已经是深秋了，或许就是忽冷忽热的温度让它无法适应，于是在薄雾轻笼、月色朦胧的夜晚，它从哪棵枝头随风飘起，最后落到了稍微避风的门前。看到它的时候，它的翅膀紧紧闭合着，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想爬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去，很吃力地移动着曾经轻盈的身体。
    尽管是最美丽的昆虫之一，但是对蝴蝶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喜爱，可能是受成语“招蜂引蝶”的暗示？或者是读初中的时候，学校实验田里包菜上捉不完的菜青虫最后都变成了蝴蝶，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吧，即使前几年春天经过的蝴蝶阵，地上铺了一层蝴蝶的尸体，也没能增加我对它们孱弱生命的怜惜。当然，从心底讲，我也并不讨厌它们。尤其有一种粉蓝色的小蝴蝶，指甲盖大小，春天里在一些野花上飘来飘去，很柔和，让人感到特别可爱。小时候跟着母亲到野外去，经常能看到它们。它们的颜色和母亲最爱穿的春衣非常接近。如果喜爱一种东西一定要有理由，这大概就是理由之一吧。
    当然还有，那是读了一些书以后的事。从缠绵的音乐里读懂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他们生前不能结为连理，死后双双化蝶。如今这对蝴蝶还在田野里自由自在地飞，成双成对的白色蝴蝶终于让人弥补了爱而不能的心理缺憾。后来又读到一个庄周梦蝶的故事，且不管是庄周梦里化作了蝴蝶还是蝴蝶梦里化为庄周，那种渴望摆脱现世的纷扰、追求振翅而飞的心情，古今哪里会有什么不同！有时会想，为什么庄周不是梦里化作一只鹰？那不是可以飞得更高更远吗？懒得去考证，于是自以为是地认为，庄子在追求自由的同时，肯定是不愿意给别人带来伤害的——在能够飞翔的动物中，有谁比蝴蝶更温和、更柔弱呢？我想即便是梦里化蝶，他一定也不是化成一只很大很大的黑蝴蝶，应该是不起眼的、粉蓝色的小蝴蝶，那样才更符合庄子的格调——我一直以为庄子是穿着一件玉白色长衫的。
    眼前的蝴蝶轻轻动了一下触须，我想它一定不是明白了我心里想的事。而我对它的同情也只能耽于幻想——我在等待它能在阳光的温暖下变得强壮起来，这个等待是很渺茫的，因为同情也好、短暂的阳光也好，最终还是无法与不可逆转的季节相对抗。我蹲下身子，用手指小心地捏住它的翅膀，把它移到门里阳光下的一株“幸福树”上，我希望它在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里，能够借着阳光和花草的香味儿，好好地回忆一下春天里的那些花朵，想想它飞过的蓝天和白云，想想当初翩翩的舞姿，甚至也想想曾经发生在蓝天白云下、阳光春风里、鲜花荡漾中的爱情往事，尽管这些依然无法挽救它渐渐淡去的生命，但是至少可以让它有走向生命终点的勇气，有再次为蝶同庄周嬉戏的勇气。然而，它很快又从叶子上落下，轻轻地颤动着紧紧收起的翅膀，努力地向门外的阳光下蠕动，对阳光的贪恋，或许才是它眼下唯一的寄托吧。
    一阵苍劲的秋风吹来，几片枯叶随风而舞。待风平叶去，那只蝴蝶也不知去向。我的手指头上还清晰地印着它翅膀上的粉纹，滑腻腻的，似乎还有生命的气息。
                                                             201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