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棵会开花的芦苇
哦，天哪！

    “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自从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思想录》中的这句名言被人们发现以后，“做一棵会思考的芦苇”便成了很多人的口头禅。“做一棵会思考的芦苇”是一句很诗意的话，因此表达的意思也就不那么朴素——如果说“芦苇”是用来表达身份平凡，是一个谦逊之喻，那么会思考的芦苇则似乎又在说自己与众不同、超凡脱俗、鹤立鸡群，完全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架势；如果说“会思考”是用来表达作为人应该具备的基本特征，那么会思考的芦苇则是对自己命运或者处境的不满甚至抱怨。
    其实何必呢？如果是一棵芦苇，就不要去思考，因为上帝安排给你的任务不是思考，而是在水边、沼泽里静静地生长。一棵芦苇的价值就是为人们提供裹粽子的苇叶、编芦席的苇篾，或者索性拿来当柴烧，这没有什么不公平的，世间万物各司其职，如果所有的草木虫鱼都要思考、都有思想，天下不是要乱得一塌糊涂？谁还肯为人类埋头耕田，谁还愿意做盘中美餐？其实上帝对芦苇已经格外眷顾了，给它安排了一个诗情画意的节日，让忠君爱国、一生酷爱思考的屈大夫陪伴它。不仅如此，还让天真烂漫的牧童拿它来做笛，吹响最有田园风味的曲子；还让俊美的小鸟到苇丛里筑巢，日出月落的时刻唱着清脆的歌；还以落霞孤鹜为背景，为秋风里的苇花留下意韵悠远的画面……即便是人的一生被安排得如此丰富而静美，也应该充满感激之情了。
    身为一棵芦苇，却偏偏要去思考，痛苦便是自己找的了。你能像扎根破岩的竹子一样节节挺拔，承受节操纯净的生命之重吗？你能像灵动的云雾一样无心无形，承受起起伏伏的生命之轻吗？你能像空谷幽兰一样悠然淡远，承受香自飘荡的生命之寂吗？你能像疏影横斜的老梅一样顶风逆雪，承受独自开放的生命之寒吗？……当自己身心脆弱得经不住一阵大风的时候，正如人们所说的“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思想便是纯粹多余的东西，还要把自己无法坚持的东西拿来炫耀，真的是不知轻重了。
    如果我有思想，就不做一棵左右摇摆的芦苇；如果我是一棵芦苇，就绝然不去思考。如果一定要做一棵出类拔萃的芦苇，那就开一蓬大大的芦花，在秋霜里、夕阳下闪烁柔软的白光，给农人温暖粗糙的双脚，或者在秋风里自由自在地飞翔。
                                                                2011.9.28